方犁见他说得轻松,却料到其中必定有许多烦难之处。幸好如今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他也就不再提,想了想又道:“刚听你说,还不曾进宫值勤,这些时日一直在南营里么?”
贺言春点头,便把军中日常如何操练一一讲来。南营里侍卫们既要进宫当差,对仪容和行走、站立姿势自然要求严格。新人进去了,头顶一碗水在大太阳底下站一两个时辰是常有的事。若洒出来一滴,便要重新站过。常有新人打熬不住,中途退出或寻了人来说情。不过这点苦头,于贺言春而言算不了什么。其余诸事如习礼仪、练弓马等,他在公主府里上过学,也都略懂一二,跟着练起来毫不费力。是以同僚见他人聪明、做事又勤谨,多有喜欢他的。
一时说完,两人都沉默下来。贺言春觑着方犁神色,低低地道:“三郎,那日小四去营里找我,说你担心我,在家都睡不安稳,我……我听了心里不知有多欢喜……”
方犁听了大窘,心想邝不疑这张嘴,什么都敢往外说。如今言春新收了香袋儿,说不定已是外头有了心仪的人,倒是要赶紧和他解释清楚。忙道:“是我夜里做了个很不好的梦,怕你真的有什么难处,又不肯告诉我们,这才叫邝大哥去打听的。幸好我这梦不像你上回的那般灵验。”
贺言春听他这般说,可见日有所思,才能夜有所梦,越发心里有了盼头,一时说不出话,只是抿嘴看着他笑。
方犁瞧见他这副傻样儿,跟从前一模一样,心里不由又疑惑起来,遂试探着问:“你这香袋儿倒好看,军中也有女子么?谁给的?”
贺言春赶忙从腰上解下香囊,递给他道:“不是人送的,是我自己做的。你喜欢么?……我下回也做个给你。”
方犁听说是他做的,还不大信,接在手里看了看,果然那香囊形状虽小巧精致,上面却没什么绣活儿,便道:“你几时会做这个了?在营里还有时间做针线?不怕别人笑话你么?”
贺言春不知想到什么,脸上有些红,道:“我见阿娘做过,特意留心学了。这个是在家做好了,带去营里的,也好日日戴着。”
方犁听了,不由奇怪,道:“不会罢?你们南营里还有这规矩?当侍卫一定得戴香囊?……你实告诉我,这是你特意做来送人的罢?”
贺言春摇头,想了想,觉得这场误会势必要解释清楚,不然就真糟了。遂一咬牙,道:“你……你打开来看看。”
方犁便疑疑惑惑地把香袋儿里头的东西往外倒,除了小小一包香,还倒出一根布带子来。细看却有些眼熟,似乎是根绦子,一头还有烧焦的痕迹。
他拿在手里瞧了半天,才恍然大悟,道:“这不是那回咱们在山里时,我给你绑头发用的那半根绦子么?”说着抬头看贺言春,道:“你……你还留着呢?”
贺言春脸红红的,唔了一声,心里道,你给我的,我自然要一辈子留着。
方犁看他那模样,不知为何,脸上也渐渐热了起来。心里想,原来真是他自己做的香袋儿,不是别人给的。
一时却又恍惚起来,他做的又如何?别人给的又如何?自己怎么突然对这些耿耿于怀起来了?
他一边想,一边神思不属地把东西塞回香囊,本要递还给贺言春,手伸到一半,忽然觉得把这破布条子还回去有些不妥;要缩回手,却又觉得留着他香袋儿也不好。一抬眼,却见贺言春眼巴巴将自己望着,一脸的期盼和紧张。
他忽然意识到,再也不能这样延挨下去了。
要么从此再不见贺言春,好叫他彻底死心;要么也拿出真心,好好待他。如此行事,才算光明磊落。自己舍不下他,一味假撇清,还自以为是待他好,结果呢?每次不都伤他更深?
想到这里,方犁不由得鄙夷起自己来了,心想,方三啊方三,难得有人待你一片真心,只管犹犹豫豫、瞻前顾后做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你情我愿,又不是强买强卖!管旁人说些什么?
先痛快好一场再说,就算前边有刀山火海,有喜欢的人陪着一起淌,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素日爽利惯了,主意拿得也快。既这般想,便把香袋儿留着,看看身上也无多余的饰物,只有腰间一块玉佩成色尚可,便取下来递给贺言春,道:“一个烧糊了的布条子,有什么好留的。香袋儿我拿着了,这个给你。”
第五十一章心上人
贺言春呆住了。
他看着那块玉佩,又看方犁,一副手足无措、完全不敢置信的神情。
方犁把玉佩朝他面前又递了递,笑道:“怎么?你不想要?”
贺言春把手在腿上擦了两把,这才接过玉佩,呆呆看了一会儿,眼圈儿渐渐红上来。
方犁没想到他会哭,也愣住了,忙道:“这是怎么了?又不强买强卖,不想收的话……”
贺言春抬眼看他,脸上竟然很委屈,道:“你……你真肯给我了?”
方犁有点忐忑,道:“是啊。”
贺言春道:“既给了我,便再不许收回去了。”
方犁顿了顿,道:“好。”
贺言春道:“给了我,一辈子都是我的了!”
方犁有点无奈,道:“哎。”
贺言春这才笑了,眼圈仍是红的,方犁叹了口气,道:“多大的人了,还说哭就哭,吓我一跳……”
贺言春不理他,却又拿过香囊,把里头那破布片子掏出来,道:“这个是你给我的,既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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