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又活着回来了。”刘錡骑着马,疲惫地向大营踱去。
他总算见识到了当今天下,大军聚集后是如何打仗的。怛罗斯之战时他也在军中,但一来他是在那一战最后一日才来到‘刘錡’身上的,之后又以败退为主,没见到战争全貌;二来当时他浑浑噩噩,只是机械地挥舞兵器与大食人搏杀,没有在意大军如何打仗。
可今次不一样。今日与昨日都是双方摆开来堂堂之阵互相交战,战局清晰,他又大小是个武将,能够纵览整个战场,终于见识到了。
数千唐骑向葛逻禄人冲锋,葛逻禄人也毫不退缩,迎面而上。双方交错间已有上百人被长枪、长矛从马上捅落,随即被万只马蹄踩成肉泥;活下来的将士错身而过后,又在主将的带领下调转马头,再次冲锋。
步军看起来似乎轻松些,但却更加凶险。葛逻禄游骑不停骚扰步军大阵,重甲骑兵时刻准备,一旦唐军露出破绽就扑上将大阵撕成粉碎。统兵将领不一会儿额头就满是细汗,不停擦拭,但就连擦拭汗水的速度都极快,防止一错眼间大阵露出破绽。
今日他在左前军中,葛逻禄人一上来就直扑这一军,他不得不在主将的带领下冲锋,二马错蹬间与敌人搏杀,先后杀死了十几个葛逻禄人,也几次险些被他们杀死,一直到鸣金收兵才停止。
“打仗真是辛苦之事,而且随时可能战死甚至尸骨无存,怪不得渐渐的,除非战乱时节,不然高官子弟都愿自己的后代为文官而非武将。”刘錡回想起今日的几次凶险,不由得说道。
“刘别将在说甚?”他身旁忽然有人说道。
“王旅帅?没说甚,只是感慨今日大战激烈罢了。”刘錡见是弓月城引兵而来的旅帅王大,出言道。
“我帮刘别将包裹伤口吧。现下伤者多,那些专司包扎之人恐是顾不到咱们嗢鹿州的人。”王大拿出一条月白色的布条,对刘錡说道。他们虽然才认识不久,但并肩作战这几日已经熟悉,帮忙包扎也不算逾距。
“多谢王旅帅。”刘錡今日左臂挨了一枪而且恰好扎到了两片铁甲的交接处,险些坠马;最后虽然稳住身形,但也受了伤。王大既然愿意给他包扎,他也不会拒绝对方的好意。
王大坐到他身旁,一边给他包扎一边闲聊。王大的包扎技术当然不行,不时弄得刘錡龇牙咧嘴,也无暇回应王大的话。
好一会儿,王大才包扎好,刘錡活动活动手臂正要调笑几句,忽然听王大说道:“刘别将,你觉得现下的战局如何?”
“甚底战局如何?”听到这话,刘錡忙看向周围,见无人在一旁,忙转头对他说道:“战局如何,岂是咱们这些低品武将能置喙的。”
“话虽如此说,但为己计,也应当对此注意。”顿了顿,王大又道:“咱们都是嗢鹿州来的人,乃是一体,我就直说了:葛逻禄人这样打仗,十分不对头。”
“如何不对头?”刘錡心里暗惊,但不动声色地问道。
“你要我细说我也说不上来,可就是感觉不对头。”王大道。他是个粗人,没读过书甚至不识字,但凭借这么多年打仗的直觉,就觉得不对劲。
刘錡一时也不知该说甚,过了一会儿才道:“王旅帅且宽心。王节度使、李将军与毕将军等人也都是打老了仗的,应当也察觉不对劲了,说不定也已经想出葛逻禄人为何如此。咱们不用多想。”
“刘别将这样说,我就放心了。”王大一听也对,他今年不到四十,打了二十年的仗都能察觉,诸位将领比他征战时间更长的人数不胜数,必定也已经察觉到了。想到这里,他不再担心。
王大又和刘錡说了几句话,打饭去了;但在他走后,刘錡的脸色却严肃起来。他相信王节度使等人也能意识到问题,但这些日子他也听闻了,王正见不是杰出统帅,未必能够琢磨出缘故并针对性防备;李将军、毕将军等也都是勇武之将,于计谋上未必有过人之处。
但作为下品武将,就算担心又有啥用?他若能猜出顿毘伽的想法,倒是可以向王节度使进言,猜不到也只是瞎担心。他只能放下心思,也去打饭。
吃过晚饭,再陪着朱艮将所有嗢鹿州将士的帐篷巡视一番看着他们睡下后,刘錡也去休息。
因思虑较多,刘錡在床上折腾了半宿才睡下。第二日清早他被卫兵唤醒,披挂整齐要去招呼归他指挥的将士。但他才走出营帐就见到朱艮急匆匆走过,看了他一眼却未停下,直奔中军而去。刘錡十分不解:‘往日他也在这里督促将士,怎今日如此匆忙赶去中军?发生了何事?’
很快,他就知晓发生何事了。听到传言后,他立刻跑到营寨边处,抬头向外望去,就见到不计其数的葛逻禄人围在营寨周围,且与营寨只有二三里之距!
“葛逻禄人这是……”刘錡喃喃地说着。
顿毘伽真是想出了一个妙计。葛逻禄人离着唐军大营只有二三里,唐军不论步卒、骑卒均无法出营列阵,根本攻不得;虽他们也打不进大营,只能僵持,但葛逻禄人可以随时从后方获取补给,而唐军只能吃营中的存粮,要不了几日就会粮尽。
数万精壮的成年男子,岂会等着饿死?那时军营必乱。葛逻禄人等于不费一兵一卒,就能重创大唐精锐。若是一直到粮尽也想不出解围的法子,这一战会比怛罗斯之战输得更惨!
“一定要在粮尽前想出一个法子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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