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伞压低,假装没听到江稍的话,再一次和许皎白讲:“你还走不走了?”
管向童虽然没和江皖接触过,但也听许皎白提起过这个人,听说是大学同学,那现在是什么关系呢?他眼珠一转,不敢再猜。
这也太凑巧了,许皎白的朋友是江稍的姐姐。
管向童又看向江稍,闷葫芦淋在雨里不知道想什么,叫过那一声“姐”后就没声了。
管向童踮起脚侧挨在江稍的肩膀,“你姐不理你……要不咱俩先走吧?”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江稍没有任何异议:“好。”
管向童伸手和站在屋檐底下的两个人挥了挥,“那个啥,我俩先走了,你们……那个那个,许皎白!”
许皎白点点头示意明白,季横则完全没留眼神给他。
管向童倒是自觉,拉着江稍往另一个方向走,心里打着腹稿想一会儿要怎么安慰江稍。
两个人走之后江皖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抿着唇问许皎白:“你到底还去不去医院了,我伞都给你送来了。”
许皎白往前迈了一步被季横拽回来,他还来不及躲季横就松开手,好像知道自己不愿意被他碰。
许皎白回过头看他,季横又勾起嘴角笑。自打重逢以来,他一直这样笑,好像一切没发生,轻轻松松地说回来就回来,说跟着就跟着,丝毫不顾及旁人感受。
许皎白没法接受这一点。
“你要走吗?”季横话说得很轻,融在绵绵细雨中。
江皖忽然想退开一些,把两个人仔细打量一遍。她从未见许皎白露出这样的神情,眼神里饱含的情感太丰富,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雨落在伞上,湿漉漉地滚落下来,她不介意自己被当做一个摆设,但是见不得许皎白难过。
那双眼睛怎么会冰冷冷注视一个人呢,许皎白从来都是有情意的,眼睛是一汪清水,整个湖泊的蓝都倒映在里面,只是没人愿意去细细品。现在也是一样,他伪装的一点都不好,还要倔强地看回去。明明站在屋檐下,身上却已经淋了雨。
“嗯,要走了,再见。”
他走进雨里接过江皖手里那把伞,打开一看伞面是蓝色,里面却是黑色。
是遮阳伞呢。
许皎白盯了两秒,江皖自然察觉到了:“看什么看?你以为我家里很多伞吗?遮阳伞也是伞!”
两个人都刻意忽视掉身后的季横,被留在屋檐底下的人不再笑了,灰沉的天,那把像天空一样的蓝伞旁边突然多了另外一把橙色的伞。
季横的心塌陷下一块,雨溅落在脚边,好像才意识到过去了多久,谁都会有新的生活,只有他没有。只有他还陷在六年前的梦里,雨水冲刷在脸上,少年之间的吻青涩又甜蜜,呼吸尽是颤抖。
这场景他一梦就是很多年,他知道下一秒闯入眼前的是什么,晃动的人影,干枯又漆黑的长发,尖锐的谩骂和哭泣,刺眼的红烙印在眼底永不褪去。
一直以来季横都有一个噩梦。
回国前已经治好了,现在只是在回忆,好像只有回忆能让自己清醒。
那两个人越走越远,他没有拦,时间他拦不住,雨也拦不住,他怎么能再去拦许皎白。
被围困在旧梦里的只有他自己。
江皖和许皎白坐上公交车,车里很空,两个人并排坐着。
江皖说:“你是不是挺早就知道啊,我和江稍?”
许皎白说:“你们长得很像。”
江皖点点头:“他们都这么说,不过我妈觉得江稍长得更像她和我爸。”
车轮碾压过水坑,脏的污浊的颜色四散。
“我没想到你和江稍认识……现在想一想,倒也不是没可能,你俩一个高中的呢,他初中也是在那个学校上。”江皖拿头绳把自己的头发梳高,“既然察觉到我俩是姐弟,你当时怎么不说啊?今天可尴尬死我了。”
“因为你从来没提过他。”许皎白说。
江皖两手搭在前椅上,笑起来:“……对,好像是这样没错哈。”她笑得有点难过,大学的时候两个人不熟,许皎白不是那么八卦的人,理所应当地不去问,之后两个人成为朋友,许皎白更不会主动去戳她的痛处。
“江稍高中在你们学校怎么样?”江皖忽然问。
“他篮球打得很好。”
“他也就运动细胞发达。”江皖呼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我和江稍完全合不来,他话太少我话太多,一和他说话我就火大,他总是能让我接不上话然后特别尴尬。
“我……应该是挺讨厌他的吧。因为我妈总是偏心他,他又跟个木头似的,戳一下才动一步,我当时就想,我不想要这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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