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虽轻,暗含千钧力道,一击把虎口震得发麻,双耳嗡鸣,李莲花支持不住趔趄半步,慌忙之中察觉一股力道扯住伞柄,不肯松却,料想应有后招。李莲花的那一丁点内力是远远不如笛飞声的,硬碰硬显然不可取,他握住伞柄连旋一圈以卸除力道,剩余“竹叶“簌簌接连刺破伞面,却因回旋之势被绞入伞骨之中。
好端端一把伞顷刻间变得千疮百孔,绘的山水花样也早已被戳得看不出原本之状。若是细看,便可发现每片绞入伞中的“竹叶“后端竟续着一条极细的丝线,韧性极佳,绷直而不断。
细线微晃,银光乍现,忽有滞涩之音,笛飞声察觉有异,急喝道:”放手!”
李莲花应声手上一松,油纸伞受丝线牵引之下,脱出手去飞旋至两丈之高,须臾间四分五裂惨然落地。李莲花连忙就地滚了半圈,满身雨水污泥,幸在被笛飞声及时扶住,没有再踩到什么暗藏的玄机,方才他反应虽快,但现下似乎一脸茫然。
依着李莲花的动作,笛飞声却知道他只是状似茫然,否则不会将以伞骨将暗器并连丝线卷入其中,但是李莲花的眼睛不好是真,在全然不知的境况中凭感觉行事,虽说只是应急之举也太过冒险。
再抬头去看那带上山的唯一一把伞,伞柄已然断成大小数节,断口处呈焦黑之状,仍有青烟浮起四散,是遭毒物腐化所致。李莲花努力细细分辨了下,嵌入伞柄之中的断针,原是那些竹叶内里中空,想来是弦丝抽回之时,银针霎时崩裂,毒液随之四溅而出。
这些藏针竹叶是两方齐发,而笛飞声那一头的暗器质地却更沉,故而掩盖后方发针之声一路上懈怠太多,遭如此惊变,情急之下仅仅只能听见一声。凭发针的力道,想必轻易就能破开皮肉钉入人骨之中,再辅以如此剧毒,结局自然是凶多吉少。方才的确是自己有所疏漏,若是李莲花再呆呆愣愣慢上一拍,说不准就要命丧此处。
敌手在暗,尚不分明。笛飞声皱眉,低声附耳问道:”可有伤到?”
”无妨,跌了一下而已,我......”李莲花倚着笛飞声,经历那一节惊心动魄,尚在喘粗气,似乎仍想絮絮地说,但话头忽然顿了顿,又似乎了然于胸,笑眯眯道,”有人来了。”
先出现在眼前的并不是人,是线。因着笛飞声先前一招为破开竹林,再无茂密枝叶掩盖小道,那线便携着一道黯淡银光,李莲花这回总算看清楚了牵扯他的到底是何物。
然而未等此物近身三尺,李莲花便觉肩上一紧,有一股内劲自身侧发出,直迎而上,揽风强破攻势,两厢相撞之时竟有金石相击之声,迫于“悲风白杨“的强横之处,丝线崩断之声四起,这声音尖锐,很是折煞耳朵。
幸存的丝线横过竹林,锋锐异常,青竹被轻易一线割断,但此招遇上更不讲理的心法,算是废了。
石阶在笛飞声真力再摧之下沿上层层碎裂几乎成齑粉,风声裹挟碎裂巨响不断,石碑亦拔出地面而崩裂。李莲花被这道劲风卷得恍惚,只觉得两脚发轻,轻得好像要乘风而去,没底得很,顶着风下意识闭紧了眼睛,索性一脑袋钻在笛飞声怀里,若不是被笛飞声钳住了肩,大约是要被秋风扫落叶般直接丢出去了。
笛飞声肃然收招,瞧了一眼一脑袋扎在自己胸口的李莲花,收住了手上的力道,改为轻轻拍了拍这看起来很怕死的人。
“悲风白杨“的暴戾之处世人皆知,却不知论对内力的掌控之精妙,此心法亦是不输他人。如此大的阵仗,李莲花觉得笛飞声像是动气了。李莲花把自己从他怀里拔出来,瞧了瞧这满地的惨状就知晓了,数丈之间几乎被移平,真担得起寸草不生这四个字。
有一个身影出现在原先的石碑前。那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妪,衣衫朴素,一手拄着竹制的拐,似不良于行,若单凭肉眼断言,大约是在花甲之年,虽无笑意,周身却也无杀意。
笛飞声盯着此人动作,不发一言。
她站在高处纹丝不动,打量来人半晌,第一句话说的却是:”李相夷。”
李莲花愣了一愣,拱手作揖行了个礼,只慢吞吞地说道:”惭愧惭愧,在下李莲花,此行叨扰是为......求医。”
”求医?那你怕是白来一趟,”听到“李莲花“这三个字,她皱了皱眉,并不太满意,但她似乎对笛飞声这个开路之人更是毫无兴趣,目光仍是锁在李莲花身上,继而嗤笑一声:”不过,却也别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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