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说完第八个新闻,江倚槐才从后视镜里捕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腾地坐起来,伸手按在控纽上,把一侧的玻璃缓缓下调。
江倚槐对上陆月浓略显讶异的目光,故作正儿八经道:“送你。”
陆月浓没直接回答坐与不坐,而是思考了一下,说:“我是去学校。”
江倚槐有些疑惑:“不回家吗?”
“学校里有些事,趁着有空,先处理掉,”陆月浓解释道,“而且就算回家,也是在学校。”
“好,”江倚槐仍旧爽快地答应了,惊讶陆月浓如此兢兢业业之余,也有一些自己也不曾察觉的遗憾,但既然抓住了机会,就不可能放弃,“平大是吧?我刚好去一趟公司,顺路,上来吧。”
三言两语解释清楚,江倚槐依旧坚持,陆月浓便放弃了,再加上搭车的确能更快回去,顺水人情在前,再拒绝只怕是显得矫情,没必要因这个闹不愉快。他点头道谢,转到另一侧,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江倚槐看陆月浓系好了安全带,便盯着他手里的东西道:“东西要不要放在后备箱?”
“不用,”陆月浓带的东西没那么多,左不过一个公文包和一个小的行李袋,放在膝上绰绰有余,无需再麻烦着江倚槐放到后面,他摇了摇头,“一会的功夫,放在身上就行了。”
开出露明山的时候,新闻播到尾声,纯音乐切进来。曲调七分舒缓,三分活泼,像山涧里的流水,平和从容,间杂一些欢悦的起伏。
音乐声里,江倚槐忽然开口:“这些年,你都在平城吗?”
“嗯,”陆月浓闭目微垂着头,似是在养神,听到话缓缓睁眼,“高考以后录在平大,毕业以后就一直留在这。”
“选择留在这……”江倚槐说,“我以为不管考到哪里,你都会回顺城的。”
漫山遍野的秋色渐渐远离,陆月浓临着窗深吸一口气,笑道:“不回去,在这也挺好。”
“但你应该很多年没回去过了吧。”连房子都变卖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不是,”陆月浓平静道,“偶尔回去探亲。”
江倚槐不明白陆月浓还有哪门子亲戚,但转念一想,陆月浓似乎从不与他提起家里的事,他犹豫着,还是问出了口:“那你后来,去了哪里?”
“玉城。”陆月浓答。
江倚槐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么凑巧,就好像所有的随机性都砸在这座城市了。
“那你家里……”说话时,江倚槐以余光注意着陆月浓的神色,见没什么不妥,才继续说下去,“现在怎么样了?”
“该好的总是好的,”陆月浓说得不明不白,不愿提起这茬似的,把话头一转,“不说我了,你呢,大忙人一个,找女朋友了吗?”
“……还没,”江倚槐嘴角抽了抽,心道虽然陆月浓性情大改,但这扎他心的本领,竟是分毫没落下,“倒是想,不过估计没人要,哪天真的有了,真得开个发布会谢谢全国人民。”
这破问题,大约是娱记们长盛不衰的必备问题,从前江倚槐总是地鼠般的躲,又插科打诨似的绕,现在也就在陆月浓面前,吃亏地乖乖回答。
不过,江倚槐奔着不能白吃亏的目标,选择立即把话锋抛回去,他饶有兴味地问道:“说到这个,不应该我担心你么陆老师,论年纪你可是比我大,是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
陆月浓垂眸,声音比方才小了一些,但江倚槐听得很真切,他说:“嗯,估计快了。”
江倚槐心里咯噔一下,好不容易飘浮起来的心情倏地跟坠了铅块下去似的,但他这回耐住了,至少面色如常,也并没有发生错踩油门的惨案。他轻轻地深呼吸了一下,平静道:“快什么了?”
“快要有对象了,”陆月浓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对方也答应的话。”
“?”江倚槐一惊,忽地转过头来。
分别多年,陆月浓已经不是那个在自己眼中或许只能和各大文学家来一场恋爱的人了,他一改冷冰冰的样子,换作了温柔外壳,而且有了喜欢的人,即将把爱意付诸行动。
陆月浓歪头看着江倚槐的眼睛,那眼神看来有些复杂,也不知是在好奇他呆愣愣的表情,还是别的什么。
江倚槐本想说句话鼓励陆月浓,借此缓和一下心理上的冲击,奈何理智告罄,没能管住刨根问底的心,一开口就逾矩:“嗯?什么时候?怎么没听你说起?”
“你也没有问啊。”陆月浓眨了眨眼。
初晨的日光投进车窗,陆月浓匀长的眼睫扫落一片阴影,瞳孔被照得生辉,显出稍浅的咖色。他此刻没带眼镜,眉目愈发柔和,那颗淡青色的痣也露出来,像白瓷缀了青笔。
江倚槐看够了,转过头,把目光放回车道上:“也是。”又不是人口普查,哪有上来就让老同学自报家门的道理。
广播里的纯音乐放完,切入一首节奏轻快的流行音乐,音乐声比方才大了些,他稍放高了声音,试探道:“那……什么时候有机会的话,我能见一见吗?”
鼓点的节奏声大得过分,江倚槐侧耳倾听,也只隐约捕捉到一个“嗯”,轻声细语的,他险些怀疑是否幻听。
江倚槐有些没着落了,陆月浓这个语气,是不是有点勉强,他总觉得自己被嫌弃了,但失落只能埋在心底,说不出来。
车子开到平大的时候,按着陆月浓的要求,不走正门,转从后面的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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