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
随着梦中的敌将一声大喝,躺在床铺上的鞠昇猛地睁开双目,然而入眼的却并非那一排排举着弩具瞄准的昆阳县卒,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屋顶。
“……”
无声地在床铺上坐起,他用衣袖摸了摸额头略显冰凉的汗水,旋即用目光扫视屋内。
此时,他昨日的经历,也逐渐浮现于脑海。
他已经不再是长沙新楚军的一员了——并非是他自主的选择,他是被抛弃了,或许是被他长沙义师的渠帅关朔,亦或是被他的将军刘德。
总之,他此前效忠的长沙义师,并没有用一百五十车粮食来交换他与被俘的其他五百余名士卒。
『五百余名兵卒的性命,还不值他们六个月的口粮,而我,也不值五十车粮食……』
苦涩一笑,鞠昇心中隐隐升起几许愤怒,久久坐在床铺的边沿。
忽然,他长吐一口气,穿上靴子,走向了屋门,吱嘎一声将其打开。
此时在屋外,正站着两名头裹黑巾、身穿甲胄的兵卒,他们在低声说笑,然而在听到屋门开启的声音后,二人便不约而同地转头看了过来,脸上带着几许诡谲的神色。
『黑虎贼……』
鞠昇暗自在心中道出了对方的身份。
黑虎贼、黑巾贼、黑巾卒、‘戴黑巾的’,他曾经所在的长沙义师,将士们如此称呼这群周虎的手下。
此前这群人是他的敌人,然而现如今……
“两位,早。”
鞠昇放低姿态与这两名黑虎贼打着招呼。
那两名黑虎贼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低了低头,抱拳见礼:“早,鞠将军。”
将军……
鞠昇心中不禁苦笑起来。
他仅仅只是一名曲将,那配称呼将军呢?更何况他还是败军之将。
昨日,在那周虎的策说下,鞠昇的心难免出现了动摇,最终不得已地归顺了那周虎。
他也不知此举是对是错,他只知道,‘归顺周虎’,是他与他麾下五百余被俘士卒唯一能活下去的选择。
在沉默了片刻后,鞠昇抱拳向那两名黑虎贼询问道:“两位,不知在我入寐之际,周首领可有什么指示?”
“回弁目的话,首领没有任何指示。”其中一名黑虎贼回答道。
见此,鞠昇想了想又问道:“那……我是否可以上街看看?”
两名黑虎贼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笑着说道:“我二人并非在此看押弁目,首领派我二人是来保护您的,想必您也知道,我昆阳对……呵,有我二人在,弁目可以避免诸多麻烦。另外,首领特意吩咐过,不必限制弁目的行为,除非……总之,倘若弁目是想上街看看……请。”
说着这话,那名黑虎贼做了一个手势。
鞠昇微笑着点点头,迈步走向屋外,走向街道,而那两名黑虎贼,则落后他一个身位,亦步亦趋。
并非在此看押他?
鞠昇自然不会相信这种话。
但话说回来,即便如此,那周虎也已经给了他许多的自由——否则一名败军之将,哪有可能任意在城内走动呢?
更别说,周虎连他的甲胄与佩剑都没有剥夺,可谓是莫大的尊重与礼遇了。
想到周虎,鞠昇不禁又回想起昨日傍晚周虎策说他投降时的情景。
不可否认,或是渠帅关朔,或是将军刘德,他们基于大局的考虑,做出了最有利的选择——将被昆阳所俘的五百余名士卒放弃,可作为被放弃的其中一员,作为当事人,即便鞠昇再理智、再冷静,也难以接受这种结果。
为了义师尽忠?
唔,一个忠诚之人,确实应该那么做,但在昨日得知义师已将他们抛弃的情况下,鞠昇实在是做不到。
一方面是义师的决定让他感到心寒,另一方面即是那周虎犀利的言辞过于蛊惑人心,让他对义师心生了几分怨恨,使得他头脑一热就做出了归顺对方的决定。
不,那并非冲动的选择,因为哪怕此刻已冷静下来,鞠昇仍不觉得就当时那种情况而言,他归顺周虎有什么错——用那周虎的话说,他已经履行了作为义师曲将的职责,该为自己考虑了。
即便鞠昇明智那周虎是在挑唆他,蛊惑他,但他难以否认,周虎的那番话,深深地触动了他。
他愿意为了‘推翻暴晋’的大义而死,但为了已将他放弃的那一方而死,总感觉不那么值得呢。
“呋——”
长长吐了口气,鞠昇将心中的胡思乱想抛之脑后,转而打量起自己所在的街道。
昆阳,一座不可思议的县城。
既没有天险可以防守,也没有驻军可以御敌,仅仅只有区区两丈余高的城墙,以及昆阳自发组织的县兵、贼兵、民兵——叶县派至此地的三千南阳军,是昆阳唯一的正规军。
可就是这么一座城,让他义师……让长沙义师久久难以攻陷。
包括他在内,许多义师将士均感觉不可思议,要知道,昆阳的军民亦在这场战事中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为何他们却还能坚守这座城池呢?
出于好奇,他这才想到昆阳的街道上走走看看。
为了避免引起混乱,他特意没有穿戴他的甲胄,不过等他来到街上,他才意识到他多虑了——因为街道上有不少巡逻的兵卒,那些兵卒都穿着他们长沙军的甲胄,让鞠昇感觉仿佛回到了长沙义师当中,总感觉怪怪的。
“哦,那是兄弟会的民兵队。”
在鞠昇问及那支穿戴他长沙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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