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定是他。追到高丘时我放了一枪,打中他的侧腰。你们去问基地东部的佣兵们,上午有没有听到?”他语气略微急促,这回情绪显露多了。
宴喜臣仔细观察罗森,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平日里低调沉默,就连执行任务起来也不张扬,让人几乎很难猜透他心中在想什么。巴西利卡大剧院出事那天,罗森是第一次在宴喜臣面前打开心防,讲起玫瑰的事。
“我相信罗森。”杜亚琛靠在墙上,抱着枪,“只是这里是表世界,就算你真的看到乌鸦,那个乌鸦就是真实的乌鸦吗?”
杜亚琛懒洋洋地拨弄着枪腰上的铁片:“我们所在的表世界已经脱离控制,你们有没有想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表世界,那么该隐呢?”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杜亚琛,宴喜臣有些走神。他不是没想过,从老江跟他提出时他就想过。他和芳说的意志影响着表里世界,如果他有表世界,那么方烁也会有。有些事宴喜臣进到表世界后才想到,但老江估计早就想到了。
他的表世界中很有可能也包含着方烁的表世界。像杜亚琛所说,意志被嫁接,他们什么时候进入了方烁的表世界,竟无知无觉。刚开始他还以为,只是在自己的表世界中看到了方烁的回忆……现在回想起来,汗毛倒立。
他想到了,段明逸和罗森也想到了。
杜亚琛把枪靠在墙上:“假设真的是方烁的表世界,会有一个假的‘乌鸦’,也就不奇怪了。”
罗森脸色还是阴沉,不是摆给谁看,明显已经坏到懒得掩饰的地步。他深呼吸好几次,起身。
宴喜臣知道他可能想出门透风,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罗森。他环视众人:“今天早上,库里找过我了。”
月明星稀,宴喜臣爬到围屋顶层,坐在灰扑扑的石砖上,向后撑着身子望天空。他修长的两腿在身前呈大字形敞开,肩膀耸着,头枕在右侧肩膀上,很惬意,像小孩子那种坐法,如果忽略他身旁放着的枪的话。
杜亚琛爬上来时他就这么一副模样。
“一把年纪了,看星星?”
“别说得好像你很年轻似的。”宴喜臣没转头,刚才听动静就知道是他。
“你每次有心事,就喜欢看星星。”
宴喜臣笑起来,晚风吹散他的躁郁:“星星知道一切答案。”
杜亚琛凑过来:“你问问他,知道我爱你吗?”
心头微动,风也停下,满天的星子闪烁,就好像真的在说话。
宴喜臣转头,勾了勾杜亚琛的手指,星子像落在他眼里:“这个不用问,它们没我知道。我最知道。”
杜亚琛在他身后蜷腿坐下,把人拉到自己怀里,胸口和宴喜臣的后背若有若无摩擦着,两个人都有点心怀鬼胎。
“记得以前刚去鹰眼,很多事都提不起劲,那时候没这么多电子娱乐。我语言不好,不论是交朋友还是看书都有阻碍,方烁偶尔能帮我搞到几本中文书,放在房间里都被翻烂了。”宴喜臣指了指天上,也被杜亚琛传染似的,一派姿态慵懒,“后来看到一本讲宇宙的书,那时候就喜欢看星星了。有的时候,更觉得像在看宇宙。”
杜亚琛望着他平静的侧脸,又抬头看了看星星,笑了一声:“看宇宙。”
“嗯。有时候看得久了,还思考一些形而上问题。”
杜亚琛‘哟’了一声,笑道:“还形而上呢。说说,都思考出什么结论了?”
宴喜臣笑笑:“反正想得挺多的,后来发现像我们这种人,想再多也很难解决务实的问题,后来就很少想了。”
他坐起来点身,将一旁放的文件袋递给杜亚琛。
“如果这是你找到的最近一份资料,说明现在,就是基辅核电站爆炸的前夕。”宴喜臣目光投向远方,胳膊搭到杜亚琛肩膀上,“你不知道我第一次来到这里,讨厌死了。漫天都是雪,生冷、潮湿的气息,还有血的味道。我对这个城市的第一印象,就是白的雪和红的雪,还有黑色的硝烟。可是有一天,这一切都没有了,这样生猛的一座城,忽然就成了鬼城。”
“你害怕吗?”
“害怕?不。我多希望我能亲眼看到一切,我就能牢牢地刻在我的脑子里……”
杜亚琛不吭声,他总是在这种时候扮演个合格的聆听者。只是他目光灼热,烧着在夜风里的宴喜臣,那火不肯停歇。
“刚才我在想,如果我真的是意志者,这个空间究竟为什么会存在。表世界,蒙蔽所有的痛苦和悲剧,大概是太痛苦,太懊悔,太恨了吧。想着——如果这个世界永远没有痛苦,悲伤,悔恨,那些心情,该会多好。但是烁哥的表世界不是这样啊,悲剧发生的前夕,我现在仿佛都能闻到空气中的金属味了。”
杜亚琛没说什么,他轻轻地捏着宴喜臣的脖颈。这是他的心魔,只能他自己走出。
“我也不会再逃了。”
天色青黑,一行人整装待发。宴喜臣抻着张破旧的老地图,给杜亚琛指路。这次不像之前的任务有接应人,他们只收到了地点通知。宴喜臣在脑海里有大致方向,但这么多年,他对基辅的印象也淡了些,并不能完全确认行车路线。
旧地图不像现代gps方便,宴喜臣揉着眼睛,觉得自己快瞎了。段明逸和杜亚琛争着,眼见就要吵起来。罗森在前面开车,不动如山,就是眉毛皱得紧,黑眼圈也重。他们的状态都不太好。
而更令人不安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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