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诗宜听出来,她有些生气了。她想了想,才隐约猜到了林霰的心思。何诗宜当时选择了保护林霰,不管效果如何,林霰是领这份情的。所以何诗宜越解释,林霰反而越自责。
但她说不出“我担心你”这种话,只好反过来责备何诗宜不在意自己的事。
就连关心一句也要这么委婉,何诗宜无奈的想,不是自己,谁会耐烦这样一点点去分析她内心的想法呢?所以她跟林霰,简直再合适不过。
“林霰,”她想了想,说,“你没听过吗?伤疤是一个人的勋章。有了这道疤,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挺了不起的。所以你真的不用担心。或者……“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你会心疼我吗?你要是心疼我,这伤就没有白受。反正也不会有别人看见,不用在意他们的想法和看法,只要你不嫌弃就行了。”
这话里的含义实在是太明显了,林霰想装作听不懂都不行。
何诗宜这事在暗示,她以后只会跟林霰在一起。于是能够坦诚相对、看到这伤疤的人,也只有林霰。这伤口既然跟林霰本人也有关系,她自然是不可能嫌弃的。只要她不嫌弃,那还有什么关系呢?
话说到这里,林霰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好沉默。
但是何诗宜可不会放过那么好的机会,她拉了拉林霰的手,“说吧,林霰,你会不会心疼我?”
“我心疼又有什么用?”林霰说。
何诗宜立刻笑了起来,“那就是你会心疼的意思,对吧?有你心疼我,我就算受伤,也不会觉得痛了。”
林霰沉默了一下,收回手,低头替她整理好了衣服,“你这样怎么睡觉?”
“转移注意力会好很多。”何诗宜目光灼灼的盯着林霰。
“怎么转移?”
“要不……”何诗宜想了想,“你给我讲故事吧?听你说话,光注意你的声音,就感觉不到别的了。”
何诗宜倒是想跟林霰聊聊天,但林霰话少,很多话题往往进行了一会儿就被沉默中断。既然如此,索性不对话,讲故事总不会有问题吧?反正她只要听到林霰的声音就可以了。
林霰退回自己那边,关上灯躺了下来。何诗宜以为这是她又一次无声的拒绝,心里有些失望。但还没等这种失望酝酿出来,她就听见了林霰的声音。
黑沉的夜色掩盖了彼此的模样,反倒将声音完全凸显出来。
跟何诗宜待的时间长了,自然免不了要有交流,林霰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很少开口,声音里黯哑的部分渐渐退去,显出她原本清凉的音色来。这声音如河流般在黑夜中流淌,尽数灌入了何诗宜的耳中心底。
“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清,像最明亮的玻璃。然而它又是那么深,深得任何锚链都达不到底。要想从海底到水面,必须有许多教堂尖塔,一个接一个地联起来才成。海底的人们就住在这下面……”
这是安徒生童话,小美人鱼的故事。
何诗宜小的时候有一整套精装版的童话林童话,安徒生童话,伊索寓言……各种类型和作者应有尽有。但没有一个人像这样,用柔和的音调,缓缓的为她念过这样一个故事。
最动人的旋律也无法与之媲美。
于是何诗宜就在这轻柔的语声中睡着了。
第41章我现在有人爱了
到周碧婚礼的这一天,何诗宜一大早就起了床,在病房的卫生间里捣鼓半天,把自己打理整齐。
怕惊动了林霰,她还特意将所有的动作放轻,但等她出来时,林霰已经靠在床头,捧着画册在看了。何诗宜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画册,似乎又换了一本。在这方面,林霰是她见过最勤奋自觉的人,生活中绝大多数的时间都交给了画画,几乎没有其他娱乐。
“这样不会觉得枯燥无聊吗?”她曾经这样问过,但林霰没有回答。
可现在何诗宜明白了,那是因为在林霰内心深处,总有种焦灼和迫切感,需要争分夺秒的去实现自己所有的想法。就算用上所有的时间也未必够,哪有空余用来浪费呢?
为此就算再苦再累,也必须坚持。或者说这种苦和累,也是她有意为之。在对外物无能为力的时候,折磨自己,才能让她心中的愧疚和自责稍微减少一点,获得喘息的空间。
就像现在,明明是在养病,但林霰该做的事情却一点都没有耽误。何诗宜想明白了,也就不去劝她。而是在心里默默将自己之前制定好的职业规划做了调整。
林霰想要的,她都会帮她得到。
听见她出来的动静,林霰随即抬起头。何诗宜便在她面前转了个身,问,“我穿这一身怎么样?”
虽然她跟周碧的关系并不好,但既然是去参加婚礼,自然不能打扮得太普通。而且,正因为关系不好,所以更要让周碧觉得她现在生活得很好。
衣服是徐霆拿过来的。
她事先并不知道拿来做什么用,按照何诗宜“一看就很有品味很贵”的标准去选了,送过来后才问,“你到底要去干什么需要穿成这样?”
何诗宜说,“周碧要结婚了。”
“所以你要去参加婚礼?”徐霆惊得直接站了起来,大声问。
“干嘛那么激动?她打电话来邀请,我当然要去看看。”何诗宜说,“看看没有我这个拖油瓶,她过得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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