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需要的陆瑾让大雨困在了路上。
在火把即将被浇灭的时候,宋槐拉住了缰绳,阻止了侍卫继续前行,他抹了把脸,对身后的陆瑾喊道:“陆大夫,不能再走了,雨太大,火把熄灭,就看不清路,这样去太危险。我们回府去吧,至少要等明日早上才能走。”
雨水哗啦啦地响着,以陆瑾的骑术根本不能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下自己骑马。是宋槐带着他,幸好两人也靠的近,他说话陆瑾勉强能听清楚。
陆瑾的眼皮不停地被雨水滑过,难以睁开眼睛,更何况这些握着缰绳的侍卫。
他知道不能再勉强,于是喊道:“好,回去!”
国公府门口,门房举着火把看着,终于在大雨声中辨认出了马蹄声和逐渐近了的身影。
“回来了!陆公子他们回来了!”
老管家是知道这样的大雨赶不了路的,是以让下人备了热水姜汤,干净的换洗衣裳,让门房看着,一旦陆瑾他们回来,就第一时间给他们送去。
陆瑾洗了个热水澡,喝下姜汤,感觉全身都暖洋洋的舒服,再加上屋子都已经打扫干净,被褥换了新的,以前没觉得怎么样,可经过三天灾区抢救,却觉得仿佛置身天堂一般。
他真的很疲惫,可这样的雨夜,带着满心的焦虑,躺在床上他本以为会睡不着,可没想到不过闭上眼睛就不省人事。
失去意识之前,他还想着宋衡在哪儿,如今又在做什么……
“福伯,这样好吗?”宋槐手里端着姜汤,犹豫地说。
老管家看了他一眼道:“你没瞧见那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就算年轻也不该这样熬呀。人命关天是不假,可难道自己的命就不是命了?少废话,赶紧把姜汤喝了,然后躺下睡觉去,明天天一亮,我就叫你们起床。”
宋槐跟着宋衡,也多次几天几夜不休息,他觉得自己已经习惯,没什么,想了想还是不喝了。
“我要是也睡死了,若是有要事,可怎么办?”
“你看这个雨一时半会儿会小吗?下到明天早上都不会停,谁给你找事?”老管家为了行动方便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拐杖,现在举了起来。
宋槐觉得说得有道理,见他动真格的,于是果断地下了料的姜汤一喝,走进院子的耳房,和衣而睡。
而这边被陆瑾念叨的宋衡,已经赶到了避难之所,见到了京兆府尹,紧接着召集了巡防营、五城兵马司各指挥使,商议雨后之事。
宋衡满身的水,头发还在不断的往下滴落,他站着的地方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个水滩,可是他顾不上擦拭。
他深沉的眼睛看着周围道:“按照陆大夫的意思,所有的尸体,不管是人的还是牲畜的,都要集中烧毁。所以待雨稍小一些,烦请诸位挨家挨户搜寻,不管是谁,死尸都要带出来!”
巡防营指挥使说:“就怕有人不愿意,之前认领了不少尸身,都要带回去入土为安,若将他们强行带出来,怕是会引起反抗。”
尸体收敛入棺,埋入地下才能安息亡魂,而火葬会快速地破坏尸身,无法轮回的魂魄无处可去,亲人们怎么会愿意?更何况是集中焚毁,连完整的骨灰都没有。
其实不仅是百姓,达官贵人之中更是如此,一副上好的棺木,价值连城的陪葬品,选个风水极佳的墓穴,这意味着死后也能安享富贵,可若是尸身都不全,其余的还有何意义?
要知道死无全尸可是最可怕的诅咒呀!
哪怕这里在场的都是行伍之人,见惯了生死,也难以接受尸身被毁,内心深处并不愿意。
只是相比起已死之人,这满京城的活人更重要罢了。
“那就强行带出来!”宋衡冷冽道,“不能因为这些死人,让疫病发生。若是他们配合一些,焚烧的时候尽量分开来,让他们带回完整的骨灰,否则……耽误了时辰,要烧的人就会更多。”
说到这里,众人神色一凌,想想瘟疫肆虐之后,那浮尸满地的景象,的确可怕。
他们的家人也在京城呀!
谁都不愿被迫离京。
然而京兆府尹忽然问宋衡:“大人,百姓之家可用强横之力,可贵族世家该如何,您可有圣旨?”
说到这里,宋衡沉默了。
就差一点点,圣旨就能到手。
“没有,只有口谕。”
指挥使们顿时面面相觑,京兆府尹更是吸了口气,摇头道:“那便是无诏,宋大人,下官斗胆相劝,哪怕您为公无私,为京城百万性命着想,也不能这么做!这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自古这样做的人,皆无好下场,请您三思。”
宋衡舔了舔唇,面容冷肃,这里不是边境,并非他一人说了算。皇室宗亲,公侯伯爵,个个权贵,这股力量太庞大了,宋衡一旦对抗起来,最先粉身碎骨的就是他自己。
他不是一个人,身旁有陆瑾,手下有各个将领,他不能拿他们开玩笑。
最终他妥协了,“空地处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先焚化吧,其余的,等我请到圣旨再做定夺。”
这倒是可以,京兆府尹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这位国舅爷乱来。
到时候疫病没有发生,京城就先动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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