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真挚,如此柔软。
那是十八年岁月的打磨。
让他恍惚,如临梦境,连眨眼都忘记,更来不及相信。
良久,厉沛抬了抬手,但伤口太疼,让他闷哼一声。
“眼泪,擦一擦,”他哑声道,“你现在很好,不用说什么配不配得上。对你来说,一切都过了很久很久,但对我而言不是。所以,给我一些时间吧,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只是留下一句可能,却让聂寻秋的心脏跳得剧烈。
他好像看到了那扇曾经为他敞开又紧闭的门,终于有所松动,抖落了蒙上的灰尘,从狭小的缝隙里,透出了纯洁的亮光。
他两眼发涩,手探进裤兜里,拿出一个小玩意来。
昨天他也就是像这么,掏出了五粒哄小孩儿似的奶糖。
厉沛以为又是什么糖果,直到感觉到手里的东西很毛糙,有金属的凉意,他条件反射地握了握,才感觉到那形状像钥匙,一个粗糙的毛球连在上头,不知道用了多久。
“我出生在船上,母亲跳海自尽,水手收留了我,他叫我everardo,带我去哥伦比亚的麦德林,这个钥匙扣是他为女儿买的礼物,但他没来得及送出去,就被抢劫犯打死在街头。一个妓女拿走了它,也带走了我,她是我的养母,在我十二岁那年死于艾滋病。之后我被厉回笙收养,在纽约上高中,在巴尔的摩读大学、博士,当医生。”聂寻秋简短地陈述了他的生平,“这个球,它很旧很旧了,刚开始很蓬,很软。我不知道该怎么保养,只能尽量不弄脏,少清洗,时间太久,也掉了许多毛,所以你可能摸着不怎么舒服,但它很干净,想送给你之前,我洗过了。”
说要重新认识,他便将自己这一世的情况简单地说了说,并非为了博取什么,只是他觉得,这个毛球钥匙扣是他坎坷的一生中,他收到的一份带有期待和善意的礼物,哪怕它原本的受赠人并不是他。
除此之外,钥匙扣上还串着两把钥匙。
他习惯带两套钥匙出门,怕丢,也想着有一天,他能像从前厉沛那样,将钥匙坦然地交给对方。
“这两把钥匙,原本就是属于你的,我配了备用的,住在我们曾经的家里。那儿还和你没走的时候一样,我还在用那种需要摇匀的洗发水,当年你给我钥匙的时候,我没有好好收下,这次换做我来给,留下还是扔掉,决定权在你,但我还是希望我们重新认识以后,你也能回家。”
聂寻秋说完最后一个字,像是心都干涸,烧到了喉咙,让他有些口渴。他知道厉沛在听,却也不期望能立刻得到回答。
他愿意花余生所有的时间,去等那个答案。
厉沛的脸仍是白的,看上去很疲惫,聂寻秋想去摸摸他的手背,探出时,又缩回,改为轻轻掖了掖他身上的薄被。
不敢压得太紧,怕牵动到伤口,压迫到心脏。
他有些后悔,将时机选在了这时候,厉沛最需要的就是静养,而不是又强塞许多忧愁。
“我说得太多,不必往心里去。先好好养病吧,身体最重要。我明天还要上班,下班时间想来看看你,行么?”
厉沛点点头,觉得即便他拒绝,聂寻秋大概也会偷偷地来。
就像昨晚那个轻轻的偷吻。
他微微闭眼,回想聂寻秋说的话,再撑起眼皮的时候,床边的人已经换了,厉演坐在椅子上,细声问:“困了么?”
“没,睡不着,知道的事有些多,冲击力太大。”厉沛头脑很清醒,只是身体还是沉沉的,“你在门外听到了么?”
“嗯,七七八八。”厉演道,“我不向着他,也不阻拦你。跟着你的心来,放不下就不放,不喜欢就不要。爱很多时候就这么简单。”
厉沛笑:“好,听哥哥的。”
“是要听你自己的,我这个哥当得不好,还好有能补救的机会,不迟。”
厉沛听他在自我责备,觉得疑惑,在心中思忖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在说这里的厉沛的死因:“哥,不是你的错。他不怪你,不管是哪个‘我’,最幸福、最幸运的事永远都是能成为你的弟弟。”
厉演何其聪明,他在门外听了听聂寻秋所说的来到这里的状态,再想想记忆的更替,自己弟弟的心脏又有多年来没发现的隐疾,就大概猜到了自己从小看着长到大的那个孩子,不是被赶到了一边,而是真的走了。
接管厉沛的是另一个成熟的灵魂。
要是那天他没等着厉沛自己醒,能早些去叫厉沛,也就不会错过猝死抢救的最佳时机。
在门外,他想起厉沛小时候坐在他的后座上,小小的手揪着他腰间的衣服,另一只给他捂尖尖的小红薯。春天变得姹紫嫣红的时候,厉沛坐在草地上,在明灿的光下拍着手笑,分不清谁更晴朗。
他从来都那么乖,那么善良,就连发生意外的弥留之际,也想着要有人替他继续陪着哥哥。于是他找来了在这一天以另一种方式失去厉演的厉沛,交代的话没能说出口,厉演却像看到了那颗不舍,又骤然放下的心。
厉演独自消化完悲伤,胸中依然有痛意,听见厉沛说最幸福和最幸运,坚毅的男人眼睛泛红,他不住地点头:“嗯。”
“挺晚了,先休息吧,我就在隔壁,哪里不舒服按铃,值班的护士和我都会过来的。”
厉演离开病房时,怕光打扰到厉沛,拉上窗帘,关上了灯,门也严丝合缝。
厉沛躺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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