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曾经亲手破坏的、永远也给不了的东西。
一轮检查下来,等得两个人实在太焦灼,厉演不会抽烟,找不到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事做,便靠着墙,低声问:“你跟小沛,在一起过吧?”
在一起。
曾经他们也算是在一起的。
聂寻秋摇了摇头:“我对他不好。原来没有看清自己的心,所以辜负了他,害死了他。”
这些事厉演倒是都猜出了七七八八。
“小沛的私事,我了解得不多,你的话,我就更不明白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你走上歧路,其实你给我的感觉不像不懂善恶,否则也不会对战后国家的人们伸出援手了,对不对?伪善的行为很多,但那不是作秀的事,何况小沛是一月一号才……”厉演顿了一下,觉得“重生”这两个字太别扭,换了个措辞,“过来的,你不会提前知道这件事,他也看不到,所以我把它归结为你发自内心地想要去帮助别人。我不是那个厉演,无法替他原谅你,但我不会刻意作为障碍去干涉你们之间的关系,你不必觉得愧对于我。小沛是个内心很柔软的孩子,打个比方?猫,平时不会觉得他有多乖巧,发起脾气来也是真的让人没法说,只能惯着。举个例子,猫怕水,却还是会在你洗澡的时候怕你被淹死,跳起来挠出个门缝,钻进来,弄得湿呼呼的,还装得特别漫不经心,你舍得责怪他吗?他要是有小鱼干儿和小毛球,就全部都给你了。这么一个好孩子,你不好好地爱,要去伤害他,你说你是不是傻?”
聂寻秋怔怔地站着,肩背如卸了力一般垮下,他抿着嘴唇,说不出话,只是感到有什么东西冲破眼眶,在他的面颊上烧出两行泪痕。
他不急着掩饰,没有抬手将泪水擦去。想起真相大白的那一晚,厉沛也是像这样,瞪大双眼、无声地流下了眼泪,落在手上,在他的心上烫下烙印。
是,他太傻了。
他怎么会觉得,那些甜蜜又轻柔的眼神,都是理所当然呢。
“说得多了一点……”厉演见这个比自己还健壮的男人哭了,反倒有些不自在,“我的态度就是,支持小沛的选择,当然前提是不会重蹈覆辙。你如果喜欢他、爱他,就别只是嘴上说说、心里觉得,要包容和尊重他的一切,为了他成为更好的人,但如果只是罪恶感作祟,我劝你有多远滚多远,我的弟弟有我宠着,什么都不缺。”
“不是的,不是罪恶感,”聂寻秋赶紧否认,“我爱厉沛,爱了很多很多年。”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漫长岁月里,他独自怀念着厉沛,想念了很久很久。
一切都是偶然,让他们能再遇见。
又等了一段时间,季常青带着厉从赶过来,江未平正好拿到结果,给等候的几个人做说明。
“现在应该能诊断了,”江未平看了厉沛的胸片和超声心电图,指了指上面不该有的一束透光区,和另外图上的缺失区,“本来胸腔镜会更直接,但那个技术普及不久,我做得不多,没给小沛动刀。目前的片子也挺清楚,小沛的心包有缺损,应该是先天性的,这种缺陷临床上没什么特别表现,比较罕见,之前误诊也正常。听聂医生说今天他去跑步,应该是剧烈运动的时候导致左心室壁脱出,发生了心脏嵌顿,所以才会晕厥,简单来说就是卡住了,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手术扩大缺损,解除嵌顿。”
江医生说得易懂,除了厉从以外的几个人都像是明白了,厉演问道:“就是说要扩大缺口是么?难度大么?会不会有什么风险?”
“可以这么理解。你这话问的,没有手术是零风险的,”江未平道,“只是相对于其他的心脏畸形,小沛的治疗方案比较简单,不用担心,厉演,这种病例虽然少,却也不是没有,有经验可以借鉴的,恢复得也会很快。后续会一直要随访,我得安排手术,跟麻醉医生约个时间,术前还有很多需要确定的东西。”
麻醉医生……
江未平眼珠子动了动,她道:“好的麻醉医生也能降低风险,聂医生,想合作一次么?”
聂寻秋犹豫:“我还没有执照。”
“好像除了北京以外,对外籍医生暂时没有这个要求,不然你的医院也不会要你了,”江未平道,“经验和履历不会骗人,就这么决定了,接私活就这一次,记得保密。我确定一下手术方案,联系助手和器械、巡回护士,时间会尽快。你就按流程来,做做术前评估。”
江医生如果知道他跟厉沛之间的纠葛,或许就不会这么放心地把厉沛交到他手里。
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疯呢?
江未平却并不知聂寻秋心中所想,她曾经观摩过聂寻秋跟过的手术,从麻醉的角度来说,聂寻秋在专业性上无可挑剔,是任何一个外科医生都能放心地与之配合的人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麻醉医生保命,外科医生治病。
“厉演你来,我跟你说一下具体的……”
厉演一家被江未平留下,聂寻秋独自去了厉沛的病房。
那人苏醒了,静静地躺在床上,听见敲门声,也不太有精神回应。
聂寻秋推门进来,看到厉沛望着窗外,晴好的阳光透过窗户,被裁出一小块,轻轻地落在他的胸前。
他的脚步很沉,总算让厉沛偏过了头,见来人是他,淡淡道:
“你说,我要是这一次又死了,还会去哪儿?”
作者有话说:
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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