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麻烦就是那家黑金铺。为了迎接吐蕃使团来朝,从下个月开始,大理寺、刑部、京兆尹府和禁军将联手对长安城内各种不法行当进行一次清理。作为替鸡鸣狗盗之徒变现赃物的黑店,西市那家‘仁心药店’早在名单之上。一旦它被一窝端了,老板最先供出来的必然是可以混淆耳目视听的生客,也就是……你们。”
郑沨坐在桌前,一边喝着玫瑰酪,一边不紧不慢地分析道。
苏小舟眨眨眼,小心地说:“那药店老板又不知道我们的姓名,就算被他们供出来,也没那么容易被找到。”
“千万不要心存侥幸。”
郑沨慢条斯理地说:“黑金交易,无凭无据,赃物进出全凭记忆。做这门生意的人,个个都有过目不忘之能,画一幅你们的画像,能做到丝毫不差。你们在外头当差,见过的人不少。绘像一出,找到你们只是时间问题。”
李渔一脸诧异,在旁边戳了戳苏小舟,“这些事未婚大嫂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好歹是京兆尹府的司法参军,在郑沨面前倒像是个局外人。
“郑伯伯是大理寺少卿,掌管刑狱几十年;郑家大哥在南衙,是皇城宿卫军之一;二哥哥是刑部主事,专掌刑律;三哥哥外调之前是金吾卫的巡街使。郑家一门都在保卫京师,郑姐姐待嫁这些年一直当家掌事,京城的风吹草动、大小案件自然清楚。”苏小舟低声回道。
李渔点点头,同情的眼神看了眼苏泊沧。
大嫂这般强悍,苏家大哥这辈子跑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听我的,现在就把画给烧了,小妹画一幅假的放家里。万一找到晚晴头上,就把假画送出去交差。反正也是当假画买来的,还回去假画也理所当然!”苏泊沧插话道。
“不行——”
“不行!”
郑沨和苏岚烟异口同声。
“画我可以临摹一幅,但真迹一定要留下!”苏岚烟嚷道。
而郑沨却说:“交出真迹还可以说自己是无心之失,但如果拿幅假画出去,那就是刻意隐瞒,罪加一等。”
她目光从李渔和苏小舟脸上扫过,神神秘秘地说:“如果你是窃贼,千辛万苦进入皇陵,会不会只拿一幅画出来?”
皇陵中的陪葬品,都是世间珍奇。能进去的窃贼,可想而知会大搬特搬。这幅画之所以被当成了假画,是因为特殊的笔法和落款,但制作精良的金银珠宝却不会。
倘若一批皇家珍品流入黑市,那每一件可都是大宗交易,会牵扯到很多人和钱……
可想而知,要不了多久就会案发。
到那时,盗贼抓不到还好,若是被抓到了,这幅画便是实打实的贼赃。
窃贼——黑金店——收买贼赃的人,顺藤摸瓜,一锅端了并不难。
“黑金铺、窃贼,两边都是潜在的风险,随便哪边爆了,你们都无所遁形。这样的大案子,无论最后交给哪一级衙门主办,任何一点线索都会被他们咬死。等找上你们的时候,不管有心无意,拿出来的不管是真迹还是伪作,一切也就都完了。世间事就是这样,运气不好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赌运气,我劝你们还是不要。”
郑沨头一仰,把最后的酪浆一饮而尽。
听了她一番话,苏小舟和李渔互相瞪了一眼。
“都是你,突发奇想买什么贼赃!”
“应该怪你才对,自作聪明找什么黑金铺!”
“诶——,谁的兄弟丢了东西?我帮忙还帮错了?!”
“要不是在你的酒肆喝酒,能丢东西吗?”
“诶——,请你们喝酒还请错了?不喝酒,要在大街上溜达一夜吗?”
“看花灯是谁想的馊主意?可不就是要溜达一夜吗?”
“中秋佳节,花前月下,我哪知道有人赴约还带上同僚的?!”
……
“你们,相约看花灯呐?”
苏泊沧喜笑颜开一句,终于结束了两人面红耳赤的争吵。
“姐姐,我们去报官吧!”苏岚烟认真地说。
从头到尾,他们没做过任何违反律令的事。直接摊开来说——无意间在黑金铺买了幅假画,回家一看竟然是真迹,碰巧家里有人知道画作的渊源,于是第一时间赶去报案。律令也要顾及情理,这样应该不会被同罪了。
苏小舟咬着嘴唇,没有回答。
李渔的神色也怪怪的。
“有什么不妥吗?”她紧张地问。
对她来说,保住老师的作品最重要,何况窃案就应该交给官府处置。
苏小舟摇摇头,“这太容易引人遐想了。”
她看了眼李渔,只见他也稍稍点头。
“昨日陛下才下诏大赦、改了二圣的称谓,今日我们就揭露皇陵被盗的大案。官府稍稍一查,就会发现事情是东宫率卫府武将丢失物品引出来的。若是被险恶小人利用,谗言惑主,圣上或许会以为太子殿下心有不满,刻意挑起此事……”李渔若有所思地说。
苏小舟连连点头,“就是这个问题。”
虽然两个人有诸多不和,可一旦事情牵扯到太子殿下,他们的立场便出奇的一致。
从卢佶的玉佩到那间黑金铺,再到这幅画,发现皇陵被窃的确是机缘巧合,但说出来又有点儿太过巧合了。
在宫中时间久了,苏小舟很清楚一点:事实并不重要,掌权之人需要才最重要。
天后娘娘如日中天,与她有二心的太子殿下早已是个阻碍……
皇陵被盗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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