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在铜钱县下面的一个小农村。”周承修说。
祁钰愣住了,偏头看向他,目不转睛,似乎想要看出点什么来。
周承修却打算接着说下去。
“很小的地方,大家几乎彼此认识。特产主要是苹果,我家旁边就有一片苹果园,收成的时候最热闹。葵花籽油也卖得还不错。我没有妈妈,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从来没见过。有个爸爸,不怎么联系。不过我是我们那最稀奇的大学生,临走前还有一堆人兴师动众拉着横幅来送的那种。以前很埋怨我爸,但上大学的钱,头一年的是他给我的,现在就还好。也没有兄弟姐妹——我记得你有个姐姐?”
“……对,我姐姐大我三岁。”祁钰道。
“挺好的。”周承修说:“那样就不是一个人了。”
“在上大学以前,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我们那的省城。当时觉得真豪华,那么多灯,高楼,饭馆服务员都说普通话。刚来a市读大学的时候,适应不了。没有手机,好不容易攒钱买了,又不太会用。微信也是,连头像都不会换。口音很重,普通话说不好,饭馆不招你。为了生活费,跑到工地里搬砖倒水泥,每天脏兮兮地回宿舍,后来发现宿舍里的人意见很大,就准备两套衣服,下了工地再换。”
如果周承修不说这些事,祁钰是怎么都想象不到的。周承修身上没有很重的农村习气,哪怕祁钰同他这么亲近,最多也只猜测他是某个小城市来的人。周承修和一切土生土长的a市人没有什么明显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他身上那种格格不入感。怎么形容好呢?就像他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城市里的任何角落,只是在某处借住罢了。
祁钰心中百转千回。他突然发现,周承修坦言自己无法融入a市,事实上,更像是在坦言,他是无法再回到他的家乡的。祁钰心疼极了,更让他感觉无能为力的是,他无法用任何语言来表达这样的情绪。祁钰透过周承修的眼睛,好像看见了他所经历过的一切,感同身受地为他觉得难过。
祁钰的嘴角向下弯曲,眼睛里波光粼粼地一片水光。
“你哭什么。”周承修见了,云淡风轻地捏了捏祁钰的鼻尖:“我都无所谓。”
“我在想,为什么没有早点认识你。”祁钰委屈地说。
“现在认识,不是刚刚好吗?”周承修回答。
“那……”祁钰小心翼翼地问:“你有初恋吗?在老家的时候。”
周承修沉默了一会儿。他不是不说。毕竟面对祁钰时,他没有必要掩藏真实的自己。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要怎么才能概括方源川在自己人生里留下的痕迹,那份感情,分明至今都仍有余威的回音。
“有。”周承修说:“分手了。”
祁钰便知道周承修还没有准备好,因此不再追问了。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果然开始下雨。一开始是重重的几颗水珠砸到地面上,而后迅速转变为瓢泼大雨。
两个人被淋得惨兮兮的,没能赶回宿舍,慌不择路地跑到图书馆楼下的车棚里躲雨。
祁钰缩着身子,两手在双臂摩擦,冷得牙间直打哆嗦。周承修却淡定极了,似乎在洗热水澡似的。
“你不冷啊?”
周承修摇摇头:“我没事,但我看你回去就得生病。”
“呸呸呸,别乌鸦嘴。我身强体壮从来不生……啊嚏!病……”
“两个选择,”周承修笑着说:“接着淋雨跑回去,还是在这儿等雨停。”
要是平时,祁钰当然是选前者了。可是,在这个简陋的车棚里,周承修站在他的身边,雨珠拍打塑料棚顶落下的清脆回声,几乎要盖过他们说话的声音。祁钰觉得非常浪漫。他舍不得走。
“等雨停。”祁钰瑟瑟发抖着说。
周承修站得离他更近了一些,问:“你是不是很冷?”
祁钰委屈巴巴地点点头。
周承修颔首,突然靠近祁钰。与他鼻尖相对,眼睛紧紧盯着他的下唇。“那你看……这样会不会好一点?”说完,周承修倾身吻了上去。
祁钰大吃一惊,浑身僵直,下意识闭紧了双唇。周承修轻笑了一声,却没离开,仍在他双唇上流连。耐心,温柔,轻慢地撬开了祁钰紧张而些微颤抖的唇瓣。
亲吻结束时,雨也差不多停了。
“祁钰,我一直觉得自己被困在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我用尽办法,也打不开唯一的那扇门。但是遇见你以后,我看到了很多变化。我暂时不知道是什么,但我能确定,一定是一件好事。”周承修宽厚的手掌抚摸过祁钰的脸,他眼里闪着的光,就好像万丈星河一般。“一定是件好事。”他重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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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源川拿周承修是越来越没有办法。
周承修住到他家,他家又只有一张床。每天早上六七点被周承修捞起来操一顿,然后周承修神清气爽地上课去了,他却累得腰酸背痛,还得出门追债。到了下午,方源川好不容易睡个午觉,周承修放学回来又是不得消停。像周承修这样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孩子是**,但方源川感觉自己快要被榨干了。
当初干嘛开这个口呢?方源川叫悔不迭。
这天下午周承修回来,方源川正睡得昏天黑地。他爬上床亲亲方源川的脸颊,手就开始在他身上四处游走。方源川在熟悉的抚摸与气息中逐渐苏醒,本能地回应起来,吻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今天自己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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