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伟昌最后的威胁发挥了作用。王迎松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如果自己拒绝与韩伟昌合作,韩伟昌肯定会想办法反过来给他下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人给李太宇带话,说王迎松并不具备监督代工厂生产过程的能力,这个人最好是直接开掉。韩伟昌既然能够打听到王迎松与何继安之间的矛盾,要让人带句话给李太宇,想必也是能够办到的。
如果自己先去向李太宇告密,说临一机派了韩伟昌来拆东垣公司的墙角,李太宇会如何做呢?他肯定会大大地表扬自己一番,然后依然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开掉。王迎松对李太宇的为人是非常了解的,这个人绝对不会因为自己表现出了忠诚,而忽略掉自己的无能。
既然忠诚于公司也无法自保,那么与韩伟昌合作至少也算是孤注一掷了。韩伟昌说得对,如果临一机的目的是故意破坏代工,何继安是能够看出来的。届时王迎松可以当个污点证人,甚至把临一机派人去代工厂的事情与自己摘开,说自己是无意中发现了临一机在其中捣鬼,届时临一机是会闹个灰头土脸的。
临一机是国营大厂,是要面子的,所以不可能跟自己玩这种心眼。从这个角度上说,韩伟昌说派个人跟着他,对他应当是没有什么损害的。
但韩伟昌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帮助东垣公司,而是隐藏着一个着。”韩伟昌总结道,“总觉得外国的东西就一定比中国的好,得让他们吃点亏,才能长长记性。”
“吃亏的不还是咱们中国人吗?”
“这也是必要的学费吧。”
“唉,连中央都说,咱们是初级阶段嘛,这也是难免的。”
“就是就是。”
“……”
两个人越说越投机,似乎并不是一种相互利用的关系,而是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尤其是王迎松,身为外企雇员,骂起别人崇洋媚外来,也是铿锵有力,似乎自己就是正义的化身。这种现象,恐怕就只能留给社会学家去研究了。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吃完饭,王迎松假意说韩伟昌帮了自己,又远来是客,这顿饭理应由自己买单。韩伟昌并不接茬,只是抢在王迎松之前,把一张百元大钞塞到了服务员的手里。王迎松好半天才把自己的钱包掏出来,冲着服务员大喊“我来我来”。服务员也是身经百战,她向王迎松嫣然一笑,说了句“大家都是一样的嘛”,然后便飘然离开了。
付过钱,韩伟昌让王迎松先走一步,自己又磨蹭了一会,才施施然地离开饭馆。他这样安排的目的,自然是为了避免让人偶然撞见他与王迎松在一起。这种事情,万一走漏了风声就有些麻烦了。
得到韩伟昌授意的王迎松一回到公司,便向李太宇提出要去几家代工厂当监工的要求。他强调了一堆监督生产过程的必要性,声称如果不能进行有效的事前和事中监督,等到出现质量问题,即便能够对代工厂进行惩罚,耽误了交货,对公司信誉的影响也是极其严重的。
李太宇是学过企业管理的,对于王迎松说的理念倒也不陌生,听王迎松主动请缨,便欣然答应了。他也知道王迎松与何继安关系紧张,想到这几家代工厂都是何继安找来的,如果安排王迎松去监督,王迎松肯定会鸡蛋里挑骨头,让对方一点名堂都不敢搞。这种企业里的平衡术,在领导学课程里也是有所涉及的。
几天后,井南省合岭市的龙湖机械厂,迎来了东垣公司的质量专员王迎松,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体重200斤出头的年轻人,王迎松声称此人是他的助理,名叫宁默。
“欢迎王总监,欢迎宁助理。”
厂长赵兴根满脸堆笑,领着王迎松和宁默二人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又叫来了自己的弟弟赵兴旺。双方分宾主落座,赵兴根让人沏上茶,这才笑着问道:“怎么,李总对产品质量这么重视,还派王总监亲自过来检查工作了?”
王迎松摆手笑道:“哪里是什么检查工作,我就是来学习的。赵厂长也是知道的,我文化不高,当了几年工人就搞管理去了,技术是个门外汉。这不,我从外面请了个人来帮我,宁默,宁师傅,是在国营厂子里当装配钳工的,在机床装配这方面很精通。对了,我原来跟他也不认识,是一个朋友介绍过来的。”
王迎松最后一句话,可是暗含玄机的。他强调自己与宁默原来不认识,就留下了未来撕扯的余地。如果宁默真的是奉临一机领导的指示,要破坏东垣公司的代工生产,日后王迎松就可以反戈一击,说自己只是被人骗了,没想到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居然是个间谍。
听到王迎松这个颇为别扭的介绍,赵兴根也是心下一凛: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王迎松的技术不怎么样,赵兴根是知道的,上次在常宁会谈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这一点了。王迎松代表东垣公司来监督代工生产,找个懂行的人一起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王迎松带的人,不应当是东垣公司内部的人吗?可听王迎松这意思,这个宁默并不是东垣公司的雇员,甚至王迎松对他的称呼还是“宁师傅”,这就是一种平等的关系了。王迎松带着这样一个人来,是什么意思呢?
“王总监和我的一个朋友是好朋友。”宁默闷闷地说了一句,便不再吭声了,留给大家一个深不可测的印象。
“那么,宁师傅原来是在哪家厂子里工作的?”赵兴根试探着问道。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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