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过半。
窗外细雪渐盛,灯笼破碎的光影之中,梅花染血,积雪鲜红。
厮杀声逐渐平息,只余下野兽嚎哭般的北风声。
“结束……了吗?”
荷叶小声。
熏笼的火光映照在丫鬟们的面庞上,泪痕晶莹,彼此都是面面相觑的姿态。
南宝衣仍旧紧紧握着金钗,丹凤眼里满是焦灼的期待。
外间忽然响起脚步声。
南宝衣下意识将金钗握得在满目风雪之中,只穿着单薄的丝绸寝衣,衬裙洁白而干净。
青丝在寒风中飞舞,犹如墨笔勾勒。
小脸依旧精致白嫩,丹凤眼里却不再噙着甜甜的笑容,而是浓烈的畏惧。
她赤着双脚,脚丫子冻得白生生的,比积雪还要白的刺目。
萧弈面无表情地走向她。
他提刀而来,南宝衣下意识后退。
直到纤细的脊背,撞上梅花树干。
萧弈扔掉陌刀,在她面前单膝蹲下。
他捧起她的脚,拿手帕细细擦拭,语调慵懒而温柔:“才替你焐热,这般跑出来,岂不是浪费哥哥的情意?”
南宝衣抿着嘴儿,没吭声。
萧弈从怀里拿出干净的罗袜,替她细细穿好。
他能清楚感受到,小姑娘正在颤抖。
她在害怕。
害怕他的刀,害怕他的血性。
而任何语言,似乎都无法将这场血腥屠戮美化成温馨的场景,在花径尽头满身浴血时,我很害怕那是你的血,更害怕你下一刻就会死掉。”
泪珠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她在萧弈面前俯下身,捏着绣帕,认真地替他擦去满脸的血珠。
小姑娘的指尖细软娇白,掠过萧弈的肌肤,带起一阵酥麻温柔。
萧弈仰头看着她。
她的瞳珠清润似水,泪珠子滚落,是心疼极了的样子。
她在心疼他?
原来南娇娇,会心疼他。
这个认知令萧弈心底产生了奇妙的感受,像是寒冬里饮用了一盏暖甜暖甜的红豆汁,从五脏六腑都开始温暖起来。
他自幼在枇杷院长大,孤单地读书习字,孤单地练习刀法,孤单地度过每一年的生辰和喜庆节日。
没有人心疼他,更没有人告诉他,会担忧他受伤,担忧他下一刻就会死掉。
原来被人在意的感觉,是这样的……
南宝衣终于擦拭干净他的脸。
她丢掉血帕,朝他张开手:“抱!”
萧弈挑眉。
他并非矫情的人,既然小姑娘主动要抱抱,他自然没有不给的道理。
小姑娘娇小香软,抱在怀里,还很温暖。
萧弈忽然觉得,仅是这一个抱抱,就已经值得他诛杀那么多山贼。
回到寝屋,他仍旧把南宝衣放在绣床上,却注意到小姑娘的左手紧紧握着芙蓉金钗,钗尾刺伤了她的掌心,血珠从指缝间涌出,红的触目惊心。
他取来药箱,在她身侧坐下,捏住她的手腕,“张开手。”
南宝衣的动作有些僵硬。
这根金钗,她在掌心握了太久。
因为紧张的缘故,五指已经有些僵硬。
好不容易张开手指,金钗染血,掌心已是血肉模糊。
她羞赧地蹭了蹭鼻尖,“等待的时辰里,我太紧张了,因此刺破了手掌心都还没有察觉……”
萧弈熟稔地替她消毒包扎。
他哂笑道:“南娇娇最爱钱财,即使要逃跑,也该抱着银票才是,握着金钗干什么?”
南宝衣噎了噎。
她像是那种大难临头,抛下全家人逃跑的姑娘吗?!
她娇气道:“因为担心山贼闯进后院,又害怕十言挡不住,所以才打算用金钗当做武器。我都想好啦,要是谁敢欺负我,我就用金钗戳瞎他的眼睛,或者戳破他的咽喉!要是他们敢欺负我的家人,我也会狠狠动手,叫他们知道我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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