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慕极又是一个响指,从马车车窗外递进一个白玉瓶子来。
薛慕极打开瓶子,闻了闻,果然,平江财源滚滚,连金疮药,都是从西凉千里迢迢买回来的上上之品。
薛慕极一晚上做的事情他真是猜不透,那双小r_ou_手轻轻摸得他的伤处,像是蚂蚁在爬来爬去,酥酥麻麻的痒。他其实能够感受到世子今夜朦胧的好意,这辈子第一次出门有马车坐,第一次有人为他量体做衣裳,可他心底还是不敢相信,这个平日里最爱欺负他的世子,会认他这个克死同族叔叔的丧门星做哥哥。
想着想着,额头冰冰凉。
薛慕极正用手指沾沾着药膏一点一点的把金疮药抹在红肿上。
上辈子自己与雍都那帮贵公子打架受伤,驸马老爹总是手忙脚乱的把伤药给他糊在伤口,疼的他哇哇哭,本来三天好足足多出十天才能消肿,还不如不抹呢!吃过无数次亏,以后谢漫星每次带着伤回家,都直接躲到姐姐闺房里,千万不要被他驸马爹看见。姐姐的手指是软软的,轻轻把药膏点在伤口处,然后趴在伤口上吹吹,吹着吹着,就感觉不到疼了。
薛慕极把药瓶放在手边,也学着前世姐姐那般,小嘴凑上去,撅着老高,吹吹吹。
他觉得腿下的人又要躲开,难道刚刚有那么一点兄弟情意,被一个红肿的包给破坏了?绝对不行,他要趁胜追击,把自己拳拳的改头换面之心,通过无比诚恳又通俗直白的语言,告诉对方。
“哥,你别躲着我好吗?我发誓,我对天发誓,从今天起,我再也不欺负你了,我也不允许别人再欺负你,无论别人怎么说,无论二叔他们喜不喜欢你,只要我在侯府一日,平江都是你的家,无论你走多远,弟弟我都会把你当成最亲近的家人的。”
薛慕极闪着桃花眼,无比期盼眼前人的肯定回答。
“给我站住!站住!”
忽然冒出一声大喊,薛慕极简直被吓到心脏骤停,他整个人从薛怀咎腿上上滑下来,好在薛怀咎一手扶住他,才没在未来大理寺卿的面前摔个破相。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敢耽误他讨好认错紧抱金大腿的宝贵机会!
马车忽然停下,薛慕极气呼呼的掀开帘子,扶风与扶云一边站着一个,神情极度紧张。
前面乌压压的一片人,酒铺店面的门口,有个老爷爷,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追打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
公子左右躲闪,一边跑一边解释。看热闹的人围着一层又一层,把前路堵得死死的。旁边几家店家放下生意,也围过去看热闹。
薛慕极跳下马车,好容易挤进去,最前排还是太高,挡着他的视线,他只看见一抹湖蓝色,仰头,是楚西酒铺的牌匾。扶风扶云很自觉的把前面挡着自家世子视线的人给推来。
阿哈?
薛慕极揉揉眼睛,真是想不到,能在平江地界遇到一位前世的故人。
这位故人如今的处境……那是相当的不好啊!
只听那老丈愤地用拐杖戳着地面,说,“你不娶亲,来参加我女儿的招亲比试做什么!”
穿着蓝衣服的公子说,“秦老板,你讲讲道理,你刚刚说的是嬴者得酒,没说赢了比试就要娶你的女儿。我只想要你家的酒,可从没有答应你娶亲。”
“这坛子珍藏,是我们老祖宗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是要给我女婿的,得酒就得娶我女儿,我十年前就说过这句话!”老人更加生气。
“老板,十年前的我才是半大的孩子,从家离着平江远着呢,怎么可能知道你说过什么?我是真不知道,您这是在女儿招亲。求求你别胡搅蛮缠了行吗?”
薛慕极听身边几人议论说,“他是看秦小姐的模样,才吓的赶快撇清干系想逃吧?这秦老头,每年给女儿招亲,嫁妆倒是不少,连家传秘方都送出去了,你说说,次次都有外地的公子参加招亲,每年都是这样,见秦家小姐真容,就用各种理由推脱逃走的!”
“哼,竟是些没担当的男人,秦小姐不就是脸上多了条疤吗?”
“那你怎么不娶?”
“怕天天晚上对着那疤,做噩梦啊!”
“哈哈哈……”
老汉说什么也不让人走了,自家女儿的亲事不能再拖了。
薛慕极站在最前排,思索要不要帮一把。说到底,他挺感激这人的。上一世,这人的哥哥想要这人娶他姐姐,他的驸马爹为了阻止,还带着他跪在摄政王府门前冰冷的地砖上磕头来着。好在这位仁兄的审美比较挑剔,像素莲公主相貌平平在街上一抓一把的除了个封号啥都不咋地的女子,他极其排斥并且执着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直到打消了他哥哥的念想。
况且,在他原身的记忆中,还真是认识这位举着拐杖打人的秦老汉与秦家老汉的闺女。
这秦家小姐芳龄三十,是平江城里年纪最大的未婚女子。秦家在平江城开酒楼,生意兴隆,家产富足,但秦小姐的脸上,有一条从左边眉毛到右下唇角的深刻疤痕,是被利器豁开,扭曲狰狞,孩子见了总被吓得哇哇啼哭。
秦老头都快急死了,才摆出这么个局面坑外地人,想着外地人不知情形,能把他闺女给娶了。
可等了十年,所有招亲成功的男人,见过他女儿本人后,都给了他一样的答复,坚决不娶。
然而,却没有人知道,那条疤痕是怎么出现的。秦小姐也曾经是个美丽的女子,一夜之间,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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