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灰心得很,看不到一点希望,每次做项目都遇到挑剔的甲方,不停改不停改,做的全是无用功,白白浪费时间精力,还换不来效益。”
“所以你刚刚听说又来了新项目,就马上崩溃了?”
“你接电话前我就在崩溃边缘了,头疼腰疼腿疼脖子也疼,办公室那么多人抽烟,烟味又熏得我喉咙和胸口都疼,实在受不了了。”
吸烟是设计员惯用的减压方式,一些人尤其是男性员工只图自己舒坦,不考虑非吸烟人群的感受,这现象也令贵和怨怒。
“禁烟的事我会向上面反应,大声骂一骂,他们应该会收敛,可这招对甲方行不通。就算你今天真疯在这儿,更或者受不了压力自杀了,他们也不会改变习气。因为他们只追求利益,只要自己满足,别人是死是活跟他们无关,资本家就是这么冷酷,利字当头,道义统统靠边站。你的一切反抗都是徒劳的,只能使自己痛苦,最后的受害者也只会是你。”
道理谁都懂,谢晓岱眼泪秫秫滚落,神色茫然。
干这行的领导,心理开导员是第二身份,贵和拿出循环使用的腹稿现身说法。
“你经历的这些困难我都经历过,你也看到了,每次你加班的时候我在,你不加班的时候我也在,我去年一个完整的周末都没休啊,端午和中秋都在公司过的,我家里人还跑来给我送粽子和月饼,问我是不是打算在公司安家。我也想抱怨,可他们不了解我的职业,与其跟他们诉苦,还不如咱俩互相叫苦,还能做对难兄难弟,相互理解,你说是不是?”
他爱玩幽默,每当同事意志消沉就讲笑话逗大伙儿开心,谢晓岱被他百试百灵的手段逗笑了,皱巴巴的包子脸复原成光滑的白馒头。
完成开导的第一步,贵和进行疏导。
“我们搞建筑设计的,名声好听,待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比起别的行业更容易心理失衡。你刚才说到房价,你是外地来的,感受都这么强烈,我这个本地人就更不用说了。从小到大,亲眼看着城市范围一天天扩大,从最早的七个区变成十六个区,房价从八几年的最贵一千多块,涨到如今每平米二十几万还不封顶。后来干这个了就更有感触了。许家湾那个浅水沿岸知道吧,那小区就是我设计的,里面每栋楼的位置、朝向、外部结构、甚至每面墙上有几扇窗户几块瓷砖我可以说比那里的任何一位业主都清楚。但清楚又怎样?那房子一平米二十万,最便宜的一套两千万,我买得起吗?买不起。我从业八年,设计过上千栋楼房,经手了多少豪宅,可只能买一栋60平米的小公寓,刨去公摊,实用面积还不到50平米,每个月还得还3万月供,你想想我心里是什么滋味?”
谢晓岱忍不住跟他比惨:“你至少买了好房子,我不求别的,要是能在玉山买一套30平米的单间就知足了。”
贵和笃定地安慰:“你再好好干两年就能存够首付了,可当你买到小房子,又会向往大房子,因为你将来要面临结婚、生子,小房子绝对住不下,等孩子大了又得考虑他上学读书的问题,甚至再后来到他结婚时还得让你帮忙解决住房。生活是不断向前的,人的需求也是不断增长的,你根本停不下来。而社会资源又有限,你上去了就意味着有人下来,那个人不想下来就必须再往上,这就是竞争,我们处在竞争社会,生活压力强迫我们不进则退,看过《哈姆雷特》吧,里面有句经典台词,‘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我觉得应该把问题换成选择,人要是想独立自主地生存下去就必须努力,否则等待我们的结局只有毁灭。”
他揭示的实质太残酷了,仿佛冰桶当头浇下,谢晓岱再次流涕:“我们这种没背景出身低的人为什么就这么惨呢?”
这感叹正是贵和引导的目的,忙说:“你现在这么难受就因为想不通,我们所受的教育,以及表面的社会舆论都宣扬人人平等,所以你内心也存在这种观念,不明白都是人,为什么我就过得不如其他人。这想法是错误的,你从小到大的见闻和经历足以证明,这个社会从来不公平,低层出来的人就是比社会上层的人活得辛苦,一旦形成这种思路,再遇到艰难困苦,你就不会有那么多不甘了,因为那些挫折和阻力是来自低层的我们必然会遭遇的,要抱着理所当然的态度去接受。”
他说得口干舌燥,转身从桌上拿来两瓶矿泉水,一瓶递给谢晓岱,拧开另一瓶一股脑灌进嗓子眼。
谢晓岱咬着嘴唇哭起来,很显然被他的话刺痛了,可这是疗伤的必要过程,只有刮骨疗毒去除不切实际的幻觉,直面惨淡的人生,她才能够振作。
“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不建议你抵抗,一抵抗就会发生刚才的情况,以我的经验看痛苦是猛虎,不,是恐龙,你不能跟它正面作战,别听那些鸡汤文学胡说,所谓的‘战胜痛苦’就是谬论,你越想消灭痛苦,结果越被它打败。真正的解决办法是先去适应痛苦,当痛苦来时你别想‘我多么难受,再也受不了了,快要发疯了’,你先思考一下痛苦是怎么来的,找出原因,再想办法消灭这个原因,那痛苦自然不存在了。
比如我们今天遇到的问题,甲方老让改方案,反复不停地改不停地改,我们说什么都没有用。那你就想‘你要折腾我就陪你折腾,累了我就去休息室睡觉,饿了我就到点吃饭,反正最后拍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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