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春天,我生了一场病,在家休养,听见莞尔推开家门重重的声音。
莞尔发脾气道,“他以为他是谁,要我们两天半完成这么大一笔案子。”
我叹气,知道他又生新经理的气,问他道,“那他自己呢?”
莞尔泄了气,“那人简直不是人,平日悠悠闲闲的,又是喝咖啡,又是打电话,可是再多的工作放到他手上,总可以完成的了。”
“他可以,你怎么就不可以?”我劝哥哥,“加点油,好好干吧。”
病好之后复诊,戴着眼睛的年轻医师斯文的问我,“可还有什么不适症状?”
“好了。”我说,起身要走的时候忽然犹豫,走回去问他,“医生,如果一直做一种连续的梦,是不是一种病?”
“梦?”医生推了推眼镜,笑笑道,“这不是我的专业方向,不过,在心理学意义上说,每一种梦像都折着它在生活中的涵义,似张小姐所说的这种连续梦境学术界并未听过,我也许可以把它解释为,前世今生的镜像。”
我砰的一声起身走人。
前世今生。
难道他还想说梦中的情境是我的前世?
简直是荒谬的笑话。
我踢着小石块走在马路上,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罗蜜,“蜜蜜,出来陪我好不好?”
“好啊。”手机中罗蜜的笑也透着一种艳,她说,“我想吃你哥哥的**米芽菜。”
罗蜜吃的赞不绝口,莞尔微笑道,“这算什么?嫣然小的时候挑嘴的不得了,那时候我们爸爸妈妈刚去世,我照顾她,笨手笨脚的,总做不好菜。偏偏嫣然又很懂事,从不出口埋怨,只是一双眼睛委委屈屈的,我看的心里难过,下苦功夫学厨的,才有现在手艺。”
“哇。”罗蜜目瞪口呆,许久之后,才道,“你是个好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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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记不清这是我的第多少个梦。
长长的仪仗之下,眉大眼的大汉穿着帝王冠冕,入邯郸城。嫣的父亲率众跪拜,神情恭敬。皇帝破口大骂,他只是不敢反抗。
满华匆匆的赶出来,跪下为夫婿求情。
夜间,皇帝抱了阿嫣,嫣在他的怀里微笑,瞅了瞅他的胡须,觉得好玩,伸出手来,一揪。
皇帝放声大笑。
梦境戛然而止,我从梦中醒来的时候罗蜜正要出门去,我起身,推开寝室窗户,看见楼下的莞尔。
关上窗户,我告诉自己,这样很好。心里却有点小酸涩。
我想我对于我所喜欢的人有一点小小的独占欲,我喜欢莞尔,我喜欢罗蜜,莞尔是我最亲的哥哥,罗蜜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害怕会从不知名的命运深处出来一个人,夺走莞尔或罗蜜,纵然之后他们依然是我的哥哥和朋友,却总会变的疏远些。
我却没有想过怎样面对现在的情况。
我最亲的哥哥和我最好的朋友走到一起。
只能祝福。
恋爱中的罗蜜,比从前更加妩媚美丽,而恋爱中的莞尔,也经常笑容满面,他甚至会说,“其实想想,刘经理人也不错,又能干又孝顺,长的也帅,赏心悦目啊。”
那时我们已经进入大三。关于那个与我同名的女孩的梦偶尔造访,时间间隔不定,有时几天,有时几个月,她陪着我走的久了,我也渐渐的生出感情,看她在重楼高阁中无忧无虑的生长,锦衣玉食,繁盛人家。
梦中的她,梦中的我,都是开心的。
秋风吹黄木叶的时候,罗蜜开始喜怒不定,容颜憔悴,她茫然的说,“嫣然,也许我错了。谈恋爱,不是两个好的人加在一起就可以的。”
秋雨下下来,凉的不仅是天气,还有心情。
回到家中,我推开暗掩上的莞尔的门,看莞尔站在窗口抽烟,这么多年,只有在有心事的时候,莞尔才会抽烟。
莞尔回过头来,对我说,“欢迎回来,嫣然。”侧脸消瘦,可见颧骨。
我忽然想要痛哭。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他们痛的时候,你比他更痛。莞尔就是我的那个他,亲情某些意义上十倍重于友情,百倍重于爱情。
我们是同一棵树上长出的生生相依的枝桠,彼此相望,相依相靠。
我单方面陷入和罗蜜的冷战,我不能原谅有人伤害莞尔,哪怕那个人是罗蜜。虽然如果不是受伤的人是莞尔,我也不会容许有人伤害罗蜜。这个世界上,让我真正在乎的人很少,所以每一个我都很看重很看重。
罗蜜小心翼翼的讨好我,她说,“嫣然,我们真的不能回到从前么?”
我不知道,我也无比怀念从前,单纯没有杂质的从前。
那一天,我从楼上下来,看到莞尔。
莞尔说,“丫头,我们谈一谈吧。”
莞尔带我开车兜风,他说,“你明明知道,罗蜜并没有错。”
“——我们只是,彼此想要的,对方给不了。”
“我想要安稳,平淡。而罗蜜却喜欢追求冒险,刺激的生活。她想要的是一个能够震撼她的人,而我做不到,就是这么简单。一段感情,就算结局不好,曾经投进去的感情都是真的,否则,结束的时候,就不会伤心。”
他最后轻声喟叹,“嫣然啊,不知道以后谁是那个会让你伤心的人。”
我一个人在外面待到很久才回寝室,罗蜜谨慎的看我,我忽然伸手弹她的鼻子,灿然道,“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罗蜜欢呼,眼睛明亮。
她郑重交给我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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