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时,才不到三岁?”
“嗯,花好多钱偷渡过去的,我们住在布朗克斯地铁站旁边的贫民窟,当时很穷很穷,一直到我十五岁,”祝炎棠不咸不淡地摆弄着手指,也不去看吴酩,“父亲想做生意翻盘,结果欠了高利贷,一直没有还干净,突然就死掉了。”他拢了拢耳后的碎发,“一辆破烂车,被大货车碾过去,我妈妈、我哥哥,一起在车上,一起死的。”
吴酩已然说不出话了。
却听祝炎棠平淡稀松道:“之后我才发现,他们买过那种客家人卖的,黑市的保险,受益人都填的是高利贷的债主,只有我没有买保险,我也没有上那辆车,没有被撞死。”
见吴酩不接话,他又道:“所以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我经常在想,是不是债主为了保费雇人把他们撞死?还是他们觉得这是唯一还钱的办法,所以主动死掉的,不给我买保险还是保护了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不过对当时的我来说,这也都是没办法的事,我必须继续打工,继续还钱,因为单单保费还是不够的,不还完钱,也就不能安静过活。”
“……你再喝点茶。”吴酩低下头,烫那紫砂壶。
“你听我讲完,”祝炎棠目光颤颤的,声音却仍是无所谓的样子,“我只想赚钱还债,去到同x_i,ng恋酒吧打工,因为普通酒吧不收我,也去给人家看小孩、看狗,去倒卖假冒烟草,数不清楚,”祝炎棠脸上忽然闪现出明艳的笑意,好像忆起了什么乐事,“还去百老汇演过尸体,挤进去的话,就有午饭可以吃,很有趣的。他们活着的时候,我幻想过要去表演学院上学……到十六岁,还是这样,我毫无进步,有一个晚上被灌了脏药,从酒吧逃出去,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然后我遇到谢明夷,他用家乡话对我说,要带我学习,回国,做大明星。”
有点头绪了。原来“恩人”是这个意思。也的确是恩人。已经不仅仅是星探那么简单,这是救命,又怎能用知遇之恩概括。吴酩紧紧攥着手指。
“我觉得自己不可能更惨,就相信他了,他也没有骗我。二十岁的时候我已经不是半路辍学的、只有一张脸能看的问题人口,我们回到中国。”
吴酩凭着那些道听途说的记忆,问:“然后他做了你的经纪人?只管你一个艺人?”
“是呀,”祝炎棠呼出口气,“后来不做了。”
“那你是,”吴酩小心翼翼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祝炎棠抬头看天,好像在苦恼:“不知道,我一直没有j-i,ng力去想那些事,刚出道的两年,我唯一想要的就是快快赚大钱还债,后来还干净,那些曾经乱七八糟的事也都被公司抹得很干净,一点证据都没有了,我就得意忘形,觉得自己可以做个自由的人。”
“你本来就是,也应该是自由的人,过去,还有现在,”吴酩也抬头看天,秋高气爽,“曾经过得那么不容易,还帮父母还了债……到现在,你把本职工作也都做得很好,就算你喜欢你的老板,也没人能说你错。”
“突然变成夸我?”祝炎棠笑眯眯地搡了他一把,搡得两人的秋千座都摇摇晃晃,“但很多事情并不是努力就能改变。比如,现在已经把债清干净,可那些放高利贷的还是会时不时s_ao扰我,拿我的过去说事,上个月就有过一次。又比如,我大概不能继续喜欢明夷哥了。”
“为什么?”吴酩一开口就后悔,放下高利贷暂且不提,他质问自己——不继续喜欢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可祝炎棠那落寞样子,就像毒药似的诱惑他把这话问出口。
当你真心喜欢一个人,他想要什么,和你想要什么,有时还真挺难权衡。
祝炎棠似乎也深受其扰,回忆道:“他是直男呀,有一个喜欢了十年的女人的那种。他确实很温柔,但是对谁都是一样的。在纽约学习的那段时间,他喜欢的女人的弟弟在普林斯顿上大学,成绩极好但是脾气品x_i,ng都很差劲的那种。他好像老爸一样照顾他,每周都要开车过去请他吃饭,看看他有没有死掉。”
他又笑了:“我也跟着去过几次,那家伙当时真的,乖戾得很,现在倒是变了。对了,他也喜欢男人!前段时间还为了自己的一见钟情,当着全香港的面出柜,把他姐姐气得要死,所以明夷哥也气得要死。”
“所以,祝老师,你受了刺激,这就准备放弃了?”吴酩一边痛骂自己是个心软成泥的无脑傻叉,一边继续说了下去,“喜欢这么多年,这种感情的产生的确很顺其自然,人家也一直是直男,结果就突然放弃了?”
“因为他准备求婚了呀,也早晚会结婚,我再坚持是不是太贱了?”祝炎棠耸耸肩膀,“以前,给梦中情人挑节日礼物都要我陪,说我审美好,其实也是为了让我趁早死心吧。节目上出过那件事后,干脆再也不找我了,求婚戒指也是找其他人帮忙一起挑的——我还是上个月从人家口中听说的呢!”
吴酩跳起来:“他知道你喜欢他?”
祝炎棠挑眉:“大概。”
“那还叫你一起给他女神挑礼物?工作上压榨完劳动力,平时也不放过你?”
“哈哈。”
“这也太狗逼了,”吴酩掐着腰杆走到鸟笼下,别着脸,祝炎棠看不见他的表情,“什么谢明夷,我还明夷待访录呢……你还是别再喜欢他比较好!”
喜欢酩酊请大家收藏:(m.baiduxs.cc),百度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