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身边的brit催促说:“祝先生,抓紧时间。”
“一分钟。”祝炎棠轻声道,“你让上海那边给我找一个大一点的画框,临时存一下。我要带回香港。”
brit似乎很苦恼:“没问题,但是刚才……您把住址告诉过他?”
“不可以吗?”祝炎棠手上的动作还是不紧不慢,看得出他十分珍惜,“我一个人住,我把我的隐私,告诉我想告诉的人,影响谁了?”
“谢老板刚才又发来邮件,希望您吸收教训。”
“喔,你要他放心好了,我知道今晚上节目该怎样讲。”
“他的意思是,希望您不要总是活得这样随心所欲……”关于祝炎棠是怎么活的,brit最懂,他好像也不忍心说下去了,可是老板的意思,他又必须传达,“他说您让朋友来拍摄地来玩,本身就是十分不稳妥的行为,无论再亲近都很不好。这样才会有之后一连串的事,亚广传媒刚刚吃过哑巴亏,昨天正好您给他们机会可以大做文章,艺人的形象维持起来……”
“好,我懂了,”祝炎棠终于撕掉一半的硫酸纸,什么东西露出来,像是一个人的发顶,“需要我打电话道歉吗?”
“我想,老板发邮件就是想要避免通话。”
“也对啊,他觉得我超无聊超恐怖吧,”祝炎棠忽然把口罩往上提高了些,手竟在颤抖,“他怕我顺着信号去强j,i,an他!你告诉他我知道错!”
“祝先生!”
此时,全部的包装都被拆下了,祝炎棠却不再吭声。他的手还在抖,活像个怯弱的懦夫,把眼睛藏在墨镜后,也藏住了,许久未曾落下,因此令他惊恐的几滴眼泪——他在快要被谢明夷的态度冻伤时,看到了那幅画的全貌。色调柔软的画面上,有一片竹林,有一块盖着青苔的卵石,还有趴在膝盖上沉沉睡去的自己。
静谧的山谷、谷中碧透的湖、湖边的风、风上的两点的阳光、光线下的饭盒、饭盒里口味清淡仿佛专门为自己做的素菜……还有背对自己画画那人的一句“米饭留给我”,这一切,在这一瞬间回到祝炎棠身边,好像哐当从天幕上落下一颗月亮,伸手就能抓住。
那些巨大的委屈、难逃的伤心……那些飞蛾扑火般的,无论如何也抓不住的无力感,好像在这一刻都找到了放心的归处。
他现在管不了对错。
于是祝炎棠就这样哭着,笔直地站起,拎着画纸,跳下拖拉机,步伐沉稳地往等候多时的埃尔法走去。
第20章
就算是临时准备,祝炎棠也保持住了以往风格,在台上玩得很开。纯白高领t恤,阔腿运动长裤,也不染发,额头束一条宽发带,上面搭着蓬松的刘海,他活像个参加趣味运动会的大学生,没有与别人争风头的意思。可是什么“海带c,ao”、“鸭子游泳”、“心有灵犀”,他又玩得比谁都溜,刚出道的某女团成员有四个,和他分在一组,他就一趟一趟地挨个背着她们过水池,因为事先人家经纪人小心谨慎地来跟他打招呼,说自家姑娘不凑巧全都生理期,希望水上环节的时候,祝老师多担待一下。brit当时就冲他使眼色,看样子怀疑这是胡扯,不过祝炎棠倒是一口答应下来,因为他并不想去追究真假——倘若是真的,也算做了点好事。
刚刚有个抛头露面的机会,偏巧出意外有风险,这种慌张,他比谁都明白。
更何况还是群不到二十的小姑娘呢。
这一期嘉宾一共九个,除了他之外,净是些被各大娱乐公司塞出来露面的小新人,个个儿把这位刚刚二十五岁就在各个电影节提名过最佳男主的奇人当神仙看,都想跟他一组,甚至没上场前,化好了妆也都要围在祝炎棠身边,又腼腆又兴奋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对于这些在圈里算得上簇新的年轻面孔,对于他们有些过头的热情,祝炎棠并不反感,相反十分理解,于是颇有些前辈的云淡风轻,和善地和他们聊天,上了台也站在边上,把中间留给最惦记这位置的人,虽然很快就被头号主持人长袖善舞地给拽回了正中央。
“冯老师这样想我呀。”他举着话筒,跟那位熟得不能再熟的老搭档调笑。
“哎呀,我怎么觉得炎棠又瘦了不少!”主持人也熟练地打着哈哈,“观众朋友们想不想他?”
“想——”
祝炎棠听着这些快把耳朵磨出茧子的旧套路,垂睫微笑。
由于玩得游刃有余,他时常得空去观察别人,眼神一撞,谢明夷竟然在台下,第一排,低调的灰西装黑衬衫,坐姿优雅,笑容矜持,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一副熟悉的、谁也看不透的样子。于是祝炎棠便把和观众的眼神交流放在另一个方向。游戏的空档,他更乐意去看同台的这些新人,去观察他们眉间颜色,他知道那些眼睛里渴望的是什么,不安的又是什么,于是就从谢明夷带来的紧张中,给自己找出些亲切感来。
事实上,尖叫欢呼、有名有利,那也是他渴望也为之不安的东西,正对面打量,心都要颤三颤——但他往往选择自己动手,而非攀附他人。从踏入这片是非地的第一天起,祝炎棠就明白,自己的价值不在于是谁家的艺人,谁的朋友,而在于高质量地完成每一份工作,成为无可替代,让消费者认为给他花钱不是可惜。做到这点需要天赋热情以及决心,所幸他似乎都不缺乏,每天走钢丝一样活在无数双眼睛里,他也没j-i,ng力去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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