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宁回去的时候,月香刚醒,看她来了就拽着她道:“你可是来了,折腾死我了,整夜都在换帕子,我要回去好好睡一觉。”慕宁不觉笑道:“好,快去吧。”又替阮希白把了脉,自言自语道:“真是奇怪,也该醒了。怎么身子骨这么弱?”她累了一夜,此时只觉得又倦又困,便撑不住慢慢睡过去。
阮希白脑海中一片混沌,一会儿是东华阁大学士吏部尚书万世长语重心长对他道:“这样东西,你务必收好。”一会儿又是提着剑的锦衣卫向他刺来:“交出那件东西。”他心中惊愕,却躲闪不过,眼看一道剑光向他刺来,便猛然惊醒,额头上全是涔涔汗水,面前却是个小姑娘编着辫子趴在自己床边,他望了一眼屋内的摆设,看墙上仍挂着自己十四岁写的那幅字“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长吁一口气,知道自己到家了。他不过略微转了转头,身旁的丫头便醒过来,雪白的脸上不施粉黛,似乎很劳累的样子,望着他眼里却透着惊喜:“少爷醒了?”又冲外头喊道,“快去禀告老爷太太。”阮希白看她慌张的样子,不觉莞尔,道:“且慢。这才什么时候呢?让我爹娘多睡一会儿罢。”又笑着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慕宁被买入府时阮希白已经在京城入职,自己也并未见过他,于是低声道:“我叫慕宁。”阮希白冷不防轻咳了一声,他这一咳倒不要紧,只是牵动了前的伤口一阵抽痛,好似全身都要散架似的,不觉微微握紧了手。慕宁看他疼得脸色都变了,当下却也无法,只能命人拿了薄荷叶让他含在嘴里。阮希白看她如此伶俐,倒不觉一笑,含着薄荷叶含糊道:“我饿了。”慕宁忙吩咐人去传饭。阮希白伸长脖子张开嘴,慕宁忙将手帕递到他嘴边,他将薄荷叶吐出来,轻声问道:“以前在府里没见过你。”慕宁道:“我是三年前让太太买进来的。”
阮希白笑道:“你可真会挑日子,偏挑我出家门的日子进府。”慕宁忍不住一笑,此刻却听到屋外一阵脚步声,阮墨和顾氏一前一后走过来,到底是顾氏忍不住,扑到床边哭出声来:“儿啊,你吓死娘了。”阮希白一下一下拍着顾氏的肩膀,似是安慰,含笑道:“娘放心,孩儿没事。”顾氏又哭了一阵子,看着阮希白吃完饭喝完药还不肯走,阮墨沉声道:“儿子刚醒,你让他多休息一会儿。”顾氏擦干了眼泪,道:“你休想赶我走,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爷俩儿休想瞒我!”
阮希白却笑了一笑:“哪里敢隐瞒母亲,孩儿这就交待,在路上遇到一群土匪,被抢了银子,还好未伤及命。”顾氏拉下脸道:“哪里的土匪能这么胆大?你当你母亲是个吃白饭的,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横竖今天我要跟老爷一起听,也让我做些准备,以免到时措手不及。”阮希白无奈,抬头望了一眼父亲,似是在征询他的意见,阮墨沉吟道:“慕宁,你在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慕宁答应一声是,忙将门关上出去了。
阮希白向门外望了一眼,问:“这丫头可信么?”顾氏道:“自是可信的。”阮希白点了点头,起身便要向父亲行礼,阮墨伸手制止了他,道:“免了,京里是不是出事了?”阮希白点头道:“是,父亲还记得三年前蒋首辅的案子吗?”阮墨沉声道:“想不记得都难。”阮希白慢慢道:“只怕有冤情。”阮墨沉声道:“蒋公是我恩师,他的为人我很清楚,那件事——绝不可能是他做的。可惜当年我人微言轻。”顾氏道:“当年的事想起来都后怕,幸亏没牵连到我们家。”她跟着阮墨经历了朝堂二十多年的风雨,对这些惊心动魄的事情知之甚多,阮墨倒有意让她知道这些,从不阻拦,甚至有些事还会主动跟她提及。阮希白压低声音道:“我之所以出京,是万大人托我保存好一份名单。”阮墨问:“什么名单?”阮希白声音越低:“付寿与宁王勾结的事让蒋首辅知道了,所以他才狗急跳墙,急着灭口。”
这回倒是阮墨怔了一怔:“你说什么?”阮希白慢慢道:“蒋首辅当年死之前,曾偷偷命人将牵连在宁王一案中的官员名单托付给万大人,如今万大人又托付给我。派来追杀我的人,只怕是锦衣卫。”顾氏倒抽了一口冷气,问道:“那为什么又会放过你?”阮希白道:“蒋首辅正是怕拿着名单的人有危险,将名单一分为二,交给了两个人保管。其中一个是万大人,另一个是谁却没人知道,只有我手里这半分名单才能那人引出来。锦衣卫没在我身上搜到名单,自然不敢杀我。”阮墨叹道:“蒋公好计策。”
慕宁站在门外听着屋内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并不以为意,直到她听到“蒋首辅”三个字,方如轰雷掣电,脑海中一片空白,再要听时,屋内的人却刻意压低了声音,只能听到微弱蚊蝇的声响,却丝毫听不清楚内容。她双手不易察觉地握紧,忽然想起抄家前那日父亲仍对她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你先跟段大夫去京郊的庄子避避暑,等暑气散了爹就接你回来。”她父亲是何等人物,教出来的女儿自不是一般闺阁小姐,她仰头望着父亲,道:“我不走。”父亲了她的脑袋,慈爱道:“乖……”她打断父亲的话,猛地跪在地上:“我不走,我走了,就再也见不到父亲了!”父亲的手停在她脑后僵硬了片刻,仍是含笑道:“我的女儿,这样聪明。”她含泪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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