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嘴。”
顾南风瞄一眼李然手里端着的又黑又浓墨汁一般的所谓十全大补汤,闭紧了嘴巴,一个劲摇头,像是革命先烈面对敌人严刑拷打已然咬紧牙关半个字不漏。
场面何其壮烈。
李然那眉毛都快拧成一股绳,烦她烦得要摔碗,这一路上她就没一天能老实,他是瞎了眼,猪油蒙了心,怎么会觉得这人好?简直比阎王小鬼更难缠。“我警告你,顾小七你给我张嘴。”
顾南风还是摇头,打定主意顽抗到底。
李然突然间发笑,森森吓人,开口却是暖风和煦,好言好语问:“能跟我说说为什么不愿意喝药么?”
“这药太苦——唔唔唔唔唔——”谁知苦字还没说完,一张嘴他一直守候在她唇边的勺子便即刻送进来,戳得她腮帮子往外凸出老大一块,好生可怜。
可李然早就被她的负隅顽抗闹得头昏脑胀,没那个闲心怜香惜玉,只说:“下回再不好好吃药我就让四大丑男绑生猪似的绑了你撬开嘴直接往里灌。”
“怎么?不信?但凡这第二口你不肯张嘴,我立刻招人进来,要试试么?顾小七。”
某人被吓得够呛,只得苦着脸,一口一口老老实实吃药。
完了还捏一块蜜枣打赏,笑得一脸和善,比庙里供着的弥勒佛更亲切,“回回都这么乖多好。”尔后又像逗小娃娃似的捏了捏她的脸,感叹道:“小猪。”
这话说得贴切,一路行来,顾南风被李然当做他庭院里的小白猪喂,**鸭鱼怎么滋补怎么来,夜里还有加餐,更附加一副保胎药,吃得她那肚皮好似吹气球似的长大,脸上的也多起来,白白嫩嫩,活生生顾小胖。
“顾小七,如果他失败…………”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是猪坚强。什么都不怕。”
不知是否难以开口,李然低着头,一边削那大胖梨子,一边说:“如果他失败,你打算怎么办呢?”并不看她。
顾南风着像是吃到涨肚的小腹,笑笑说:“你的意思是,他死了,我成了寡妇,还带着个孩子,要如何如何讨生活?”
李然削梨的手一顿,却依然沉默。大约是当真无言以对。
“他不会失败,绝不会。隐忍数年,孤注一掷,他怎么会允许自己输。”
“你倒是信奉他如神明。”一激动下手狠了点,大胖梨子削成窈窕淑女。
“如果我说的不对,你认为如何?”原来亲兄弟亦是如此,兄弟什么墙如此平常,他恨不得李慕去死。某人又开始悲天悯人地牵挂李慕,刚想了个开头就觉得自己够贱,被人这么欺负了还在牵肠挂肚。
李然道:“都闭嘴。吃梨。”
顾南风不理他,继续说:“不管将来多坎坷,我绝不会丢下这个孩子。我想陪着他一天天长大…………”
她越说他就越使劲,到最后手里削得头只剩下果核,瘦巴巴像是刚从难民营里逃出来。“没完没了。”又把梨子核递给她,“吃。”
顾南风望着那果核发愣,这人忒小气,好好一只梨愣是削成这样给她,缺德。
李然却没感受到她怨恨目光,一转身站门口吹冷风去了,也不知在跟谁赌气。
突然间杀个回马枪,把啃酸枣啃在兴头上的顾南风吓得差点儿噎死。刚想抬头,就被李然攥进怀里,鼻尖磕在他膛上,整个脸都要被他压扁了似的。听他憋足一口气,“顾小七,别再回去,成不成?”他心口焦灼,若火烧。
顾南风久未言语,而李然铁了心要得到答案,只不敢看她的脸,捂得顾南风简直要窒息而死。
说不说,不说憋死你!
“那个…………也不是不可以的。”这句话说完,她的脸终于重见天日,猛吸一口气,瞧见李然像小学生等待期末考试成绩一样着急又不敢吭声的模样,内心一阵暗爽,清了清喉咙,开始装腔作势,“不过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附带回答一个问题。”
李然拧紧了眉毛,内心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但好歹还有一线生机,需努力争取,“你说。”
“那我说了啊!”顾大人正襟危坐,开堂,“咳,咳——第一,我不想吃东西的时候不许逼我吃,特别是药。逼的内容包括不许凶我骂我威胁我要被我绑猪蹄扣…………”
还没等她说完,李然就一脸鄙夷地唾弃道:“顾小七你可真下流。”
顾南风不解,他继续说:“一个姑娘家,不,现在已是人老珠黄的中年妇人,开口闭口逼逼逼,脸皮比猪厚。”
“是我流氓还是你流氓?你个深藏不露的冠希哥。”
“谁?”
她没心情解释,摆摆手,耍威风,“领导训话呢,专心点儿,别老打岔。”
李然一低头,忍了。
顾大人训示如下:“第二,如果要搞战略转移,必须经过首长,也就是我的同意。第三,第三我暂时还没想好,总之你记得欠我一件事就行。附加问题是,李然你不在里头舒舒服服待着,偏要跟着我东奔西跑做什么,莫非…………莫非你是爱我爱得天昏地暗不可自拔离开一刻钟就要肝胆俱裂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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