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清不语。毕方想了一想,道:“我知道了,你一定还没有情人,事不关己,才说得那般轻巧。”俞清心道:“若我所爱之人肯同我相守,我心满意足,感激上天待我深厚还不及,哪里还会计较其余?”念及十余年前少年时的往事,不禁心生怅然,于毕方这话却不再辩驳,过了一刻,忽然心中一动:“是不是因为我知道这事决无可能,才这般想?当真我有了情人,人心得陇望蜀,恐怕便不能如此容易释怀。”叹了口气,道:“我没有情人。”
毕方似笑非笑地道:“那你为甚么还容人散布甚么不能人道的鬼话,岂不是自断了生计?”俞清被他一语提醒,先时尴尬情景在心中一闪而过,怒火腾地燃起,哼了一声,道:“毕方,咱们再来打过。”
毕方笑道:“正是求之不得。”俞清更不打话,呼地一声,一拳往他胸口打来。他料定毕方心意,自己赤手空拳,他自也不会用兵刃。果然毕方箭步闪身让开,嗤地一指,点向他腰际。
毕方刀法高明,拳脚功夫比俞清却颇有不如,两个人拳来脚往,拆到四十招上,俞清伸手在他腋底“极泉穴”上一拂,毕方酸痒难当,腿一软,登时摔倒在地,咯地一声,笑了出来,道:“俞清,你好歹也是个剑客,却学小孩子呵人痒的赖皮手段。”跟着却蹙起眉头,想是触动了伤处,甚是疼痛。
俞清本想重重打他两下,以出先时一口恶气,然而见他这般神情,实是难以下手。跟着便想:“我迫得他不用兵刃,以己之短与我交手,其实也甚赖皮。”叹了口气,向他伸出手去。
毕方拉住了他手,站起身来,道:“我早承认你拳脚胜过了我,那也不用再比。咱们还是来试练兵刃上的招数。”俞清摇头道:“我说过不陪你练刀,便是不陪。”说着向旁走去。
便听背后脚步轻响,毕方追了上来,道:“你答允过我的事呢?难道中原的大侠,在我这旁门左道的恶贼跟前,便是这么个信用?”俞清站定转身,道:“你另出个题目罢。”他平素精明干练,大事小情,无不决断从容,然而在这比自己小了许多岁的少年面前,总有说不出的心烦意乱。心底深处,实在亟盼能就此抽身离去,离得他越远越好。
毕方眼睛一亮,道:“我另说一事,你一定能答允么?”
俞清道:“我能答允便答允,不能便不能。你要取我性命,我是甘心束手就戮,却休想迫我作违背侠义道之事。”
毕方恼道:“明明是你欠我一个允诺,听你这口气,倒好像是我求着你一般。”停了一停,见俞清并无意软之态,道:“那好,我要你练一套剑给我看。”
俞清奇道:“练甚么剑?”毕方道:“我有一套剑谱,与我这刀法源出一门……”俞清心中一动,忖道:“当年血人魔右手使刀,左手使剑,难道这套剑法,便是他的‘斩神伏魔剑’?”
果然毕方接下去言道:“……这剑法是左手使的。据教我武功的那人言道,那原是要一人同使左剑右刀,天下无人可敌。但我练了这些年,连一套右手刀法也没练成,要左手使剑,这辈子是不必想了。我就是十分好奇,这剑法既然能同我这套刀法相提并论,究竟是怎样神奇的剑法?我要你使出来给我瞧瞧,这一件事,总不违背你的侠义之道罢?我不会使剑,你也不必担心我学了这剑法去对付你的朋友兄弟。”
俞清心道:“血人魔吸食人血,恶行昭著,为天下英雄好汉唾弃。我是真应观的剑宗传人,如何能去学他的功夫?只是我不答允,便是食言背信,虽是在这等邪派人物之前,总不是甚么光彩之事。”
毕方见他踌躇,悠悠然地道:“俞清,你不答允这事,我再提一件,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俞清心想他说话行事颇出人意表,再提要求,自己未必应付得了,忖道:“我只练一遍给他看,过后尽数忘记便是。”再者心中对血人魔的剑法毕竟也十分好奇,说道:“那好,便是一言为定。我可有言在先,我使这剑法给你看,只为了履行允诺,可不是跟你一门有甚牵连。咱们之间的仇怨不解,这一件事过后,他日再见,便是决生死的拚斗。”
毕方微笑道:“我没有忘记,你也不必一再提点。——难道你等不及要我先杀了你,以绝后患么?”
俞清叹了口气,对这一句话实不知该如何回答才是,只道:“你拿剑谱来罢。”毕方却道:“我饿了,要先吃些东西,才有力气,打架也好,看剑也罢。——你跟我来。”
第十一章清风满峡振衣袂
俞清看着火上炙得吱吱作响的一只野兔,道:“你这时候生火起烟,倒不怕露了行迹?”
毕方笑道:“廖云恺和詹薇刚刚从这里过去,那些人看见烟气,料不到咱们这般大胆,定以为是他两个在生火烤食。”自怀中取出一枚金柄小刀,剖开兔身,笑嘻嘻地又道:“倘若他们果然寻来,我也不怕。”
俞清心道:“郭二叔前番传书,说是邀集了两湖中的数百好汉前来。毕方倘若不能及时逃走,被这些人截住,本事再大,也是难以脱身。”见他犹自好整以暇地在火堆上翻转兔肉,浑不知死期将近,心内忽然起了一阵强烈的惋惜之感。毕方偷盗秘笈,杀人如芥,犯了中原武林的众怒,被众人追杀,可说是罪有应得;然而两人数度交手,武功不相上下,彼此钦佩,实大有惺惺相惜之意。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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