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那个午后有冬日难得灿烂阳光和澄净蓝天,但这通通和那栋泛着霉味与陈旧古老教学楼无关,光线隐隐约约透进来,反而益发衬得阴森可怖,更雪上加霜的是两人这是奉命前往那间供奉着一尊人体骨架的生物教研室寻找生物老师,倘找不到,便要在这栋几近废弃的教学楼里推开每一扇看上去都年久失修的门,让呼唤的声音空荡荡传遍所有角落,直到找到老师为止。
这不是什么有趣的活计。
走在这样一条地板踩上去咯吱作响的木质走廊上,头顶的光线隐隐约约,每一个回声都清晰可闻,两边黑乎乎的屋子似乎也带了惊悚的气息,司徒曦看到十年前的自己的步子越走越慢,一阵穿堂风吹过,她打了个哆嗦,猛然攥住景颜的手,叫道,“颜之!”顿了顿,战战兢兢道,“你左边飘过去的是什么东西?”
她看到景颜愣了愣,整个身子瞬间僵硬,却还是强作镇定的说,“什么什么东西?”
司徒曦尖叫一声,猛地扑到景颜身上。她的声音抖的不行,就响在景颜耳边:“长头发,白裙子,是你认识的人么?”
景颜僵了好半天,才缓缓抬起手臂轻拍司徒曦的后背,柔声道,“你看错了,什么都没有。”
但司徒曦根本不为所动,死死搂着景颜脖子,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极力压抑着哭声,“你骗我,她还在那里,颜之,我害怕。”
景颜一只手拍着司徒曦的后背辅助她换气,一只手把她紧紧抱住,缓缓往后退,一边不忘安慰她,“司徒,别害怕,跟我走,没有什么可怕的,我抱着你。”
没有什么可怕的,我抱着你。
这句话她记了多少年。
可是说这句话的人呢?她离开了多少年?
一路退出那条走廊,直到站到阳光底下,景颜才猛然长出一口气,司徒曦紧紧贴着她肩膀,身子剧烈颤抖,景颜一边说“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出来了。”一边伸手想解放自己的脖子,流着冷汗的手一摸到司徒曦温暖干燥的掌心,动作便是一僵,这时司徒曦才把脸从她肩膀上抬起了,眼中隐约有泪,却是强行按捺以致扭曲的狂笑神情,她说,“颜之,原来你这么怕鬼啊,我跟你开玩笑的,你怎么这么不经吓啊。”
那一瞬间,她看到景颜脸上青白红绿迅速交错。
她看到还是十八岁的自己突然正经看着景颜,眼睛弯弯的全是笑意,说,“颜之,我今天真高兴。”
那是多么好的时光。
鲜血一样的颜色蔓延开来,将她从回忆中惊醒,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男人,怪有趣的看着她,说,“小姐,你没事吧?”
看那人。不高,眼睛狭长,剪到不能再短的头发,刺猬一样扎出来,映衬着夜场迷离的光线。站在那里,整个人好像会随时闪出光来一样。
司徒曦淡淡地说:“多事。”
他愕然注视一下,笑起来:“当真是多事了,不好意思。”
却伸手往她肩上一搭:“怎么称呼?”
司徒曦这一下倒真的是一愣,很少有男人敢这样的同她搭讪。
家世自然是一方面,她的容颜,也是理由。
过量的美,对于常人来说,要么是奇迹,要么是压迫。
瞻仰,或议论。
唯一不准备坦然相处。
再看这人,笑眯眯,却肆无忌惮。
这男人在女人身上的自信,是千百回温柔乡里的功夫磨回来的,就算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也打不出半点惶恐。
司徒曦沉下脸,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本,在干什么?”
那男人,也就是本,闻言笑嘻嘻抬手,快活的说,“颜之。”
出现的那人穿一件修身的白色衬衫,套一件浅灰色短袖衬衣,随随便便的牛仔裤,神情却很轻松自在,正是景颜,“迟到了还敢在外面勾搭女孩子,你说你……”声音一顿,清澈柔和的眼睛停留在司徒曦脸上,“司徒?”
本就很高兴的样子,“颜之,你们认识?”笑嘻嘻对司徒曦眨眨眼,“那不如一起玩?”
却惨叫一声,原来是景颜随手抄了个东西砸到他头上,也不看他唉唉叫痛,没好气道,“滚进去。”
本撇撇嘴,对司徒曦做个鬼脸,闪身走了。
景颜走过来,“司徒,怎么一个人在这边?”
司徒耸耸肩,“怎么,怕我吃亏?”
“怎么会。”景颜歪头看看她,她有一双深的难以形容的眼睛,望着人的时候却柔和安定,“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司徒曦望着她,良久,微微一笑,“我上一次看到你,也是在这里。”
“我记得,你以前很不喜欢酒吧的。”
景颜摸了摸鼻子,“你也说了是以前。”她面带若有若无的微笑,看上去有一种奇异的温柔,“司徒,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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