剽悍到一定程度的人生,就无需对太多人解释,沈平随便把面前东西一拢,站起来,淡淡说,“颜之,我有些事情要办,你等我回来。”
景颜走到他身边,察觉到沈平身体不易觉察的绷紧,点点头,突然伸手从桌上拿起一份东西,沈平脸色大变。
下意识伸手想夺回来,还是晚了,景颜脸色惨白,直直盯着纸上文字,沈平转过脸,跟那两人说,“你们下去等我。”
那两人就退出去。
景颜手里拿着那张纸,纸张抖得簌簌响,“父亲,这是什么?”
沈平坐下去,有问必答,“我的病历。”
景颜低吼出声,“什么叫做肺癌晚期,什么叫癌细胞扩散,为什么不做手术,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沈平看着她,平静的说,“因为来不及了。”
“而且手术风险太大。”
景颜举手按了按自己额头,就在转瞬间便冷静下来,她退后两步,坐到沈平对面,低声说:“这不是理由。”
沈平凝神望了她一阵,平静地说:“是的。”他性格向来不拖泥带水,发现无法隐瞒下去,索性全部坦白,真的丝毫没有犹豫,“后天,也就是6月12号是你十八岁生日,这些本来是那天才会给你看的。”
桌上的文件推过去,“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财产继承在法律方面,就很麻烦。”
“一年前医生建议手术,但是有五成的可能手术失败,如果失败,我活不过半年。”
“我要保证你可以安全继承我的一切,首要条件,就是你必须满十八岁。”
“我必须活到你成年的这一天,否则即使一切公正在你的名下,一样要被你的法定监护人在你成年之前以监管人的名义参与管理。”
“我不相信他们。”
“我更不想让他们参与这件事,一分一毫都不可以。”
“否则你永无宁日。”
景颜看着文件,看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无数言语涌到到喉头,却选不出一句话可以出口。
沈平看着她,神情如常。
说起自己的生死,如此平静。
“如果我不要呢?”景颜抬起头,望着他,“如果我不要呢?父亲?”她全身发抖,咬着牙,“父亲,你要我拿你的命么,你要我心安理得用你的命换来的东西吗!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
“你当然可以不要。我不可能强迫你签字接受,”沈平淡淡说。“同样,后天下午,我不会动手术。”
景颜张了张嘴,垂下头,把手放在膝盖上,许久,一颗眼泪落下来,飞快地滚落在地上。
这两天哭这么多,几乎是过去十八年积攒的泪水了,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咽喉哽得生痛。
一定要说四个字,是不是:何德何能。
父亲,父亲。
沈平看着景颜,他护在手心,珍而重之的孩子,颓然坐在那里,全身的血气都仿佛散在虚空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景颜的性子,他知道他的作为会给景颜带来多大的伤害,也许一生一世景颜都不会原谅她自己,是他活生生一刀捅在景颜心口,他别无选择。
也不后悔。
“很久以前我就教过你,不管你做什么,不管你付出多少,永远要记得,那是为了你自己,因为你自己想要做而去做,不是为了别人。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永远不要觉得别人亏欠你。”
“这个道理,不仅适用于你,也一样是我的原则。”
““颜之,这是我的决定,与你没有关系。”
“不要逃避自己的责任,同样,不要担负不属于你的责任。”
沈平站起来,“等我回来。”
打开门,司徒曦正在门外焦急镀步,看见他,一愣,“叔叔。”
“去陪陪颜之。可以吗?”沈平拍拍她的头,“我很快回来。”
司徒曦走进门,景颜靠在沙发上,手捂住脸,似是累了,良久没有动弹,只能听到轻轻的呼吸声,有节奏。
许久,一声低低的抽泣从她胸膛中生出,无声处听惊雷,能蕴含一个人多少的心事。景颜抬起头,望着司徒曦,脸色灰白,说:“司徒。”
“帮我倒杯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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