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统哈哈笑出声来,“你放心,此人虽有野心但也识时务。只怕你借他十个胆子,他也吃不下本王打下的江山!况且,”庞统深褐的眸子一凝,“他也不能白得了本王的好处。”
自庞统大军入境以来,西夏主力面上毫无动静,刀戟所向之处城防空虚,宋兵势如破竹。
治平三年八月初七,宋军取下夏边重城皋兰,继续向应理进发。同月初十,宋帝任命永登、皋兰守将和县令,同时昭告天下,将仁多泉城、济桑两地正式划入角厮啰部领土。得知消息的李元昊震怒,当即决定提早发兵,誓将宋军消灭在西平府地界。
治平三年八月十一,庞统趁李元昊救援不及迅速拿下重城应理。
宋军入城安顿停当后,即有小卒飞速来报城内没有粮草。
没有粮草?庞敏心中一惊。如此大城怎么可能没有粮草?!他一抬头对上庞统似有所料的冷冷一笑,当即反应过来:是了,这原本就是李元昊计划中的一环——引敌深入,再断后援。只可惜开始得早了一些,显然他是被逼得狠了。
他正估计着往后的各处都会是一样,庞统那边已经开口:“安子罗将军。”
“末将在。”
庞统眼中含着笑意,慢慢说道:“只怕城中无粮是李元昊诡计,而粮草自宋境运来何止千里,恐拖延长久我军疲弊。”
安子罗眼皮不由一跳。
“不如请将军修书给宁远大将军,商谈我军粮草之事,如何?”
难道自我吐蕃境内运来不是千里迢迢?安子罗听得一时心惊,回话便迟了一刻。
“嗯?”
他单膝跪地半垂着头,忽然感觉那目光从自己头顶缓缓投过来,语音带笑却满是煞气,便想起这是个怎样惹不起的人物,忙回了神:“是,末将即刻传书回去。”
角厮啰看着安子罗的书信,不由叹口气。他深知自己早已同大宋荣辱与共,若宋一朝败落,还能仗着山迢水远地势天险赢得些许时间;而他么,国小民寡且是近邻,再加上新仇旧恨,只怕那匹狼转过头来第一个要扒皮卸骨的就是自己。
二十五万大军的粮草固然让他有倾尽国力之忧,但是庞统已经送了两座城,不值回身价他岂肯罢休?况且,有些事情庞统不屑做,他却无妨,不是么?再说那庞统未必就没存着这个心思。角厮啰冷冷一哼,提笔回书。
两日后,驻守仁多泉城、济桑两地的吐蕃军在驻地附近大肆劫掠;同时角厮啰挟庞统之威招降吐蕃另外两部。粮草自几处源源不绝地送至庞统麾下。
此时,李元昊大军早已集结完毕,自定州、顺州、灵州等地出发,直向应理方向而去。真正的宋夏之战,迫在眉睫。
作者有话要说:
☆、夜紫
自西夏大军盘踞鸣沙,与宋军主力隔葫芦河成两相对峙之势,已逾两月。
两月间每日大小征战不断,直将鸣沙城外方圆几十里的土地染上重重深褐。那些粘稠浓重经历夜夜寒霜打过,更是被一层层封入西北冰冻的泥土,烙下经年不消的血色。
每每于黄昏时分暂时休战的喘息间,两岸隔河相望的烈烈烟火,是双方阵营对阵亡将士的最后送别。
十月的西北气温已然骤降,早退了夏日的微热,竟似汴梁城的寒冬。
“将军,就要夜了,回去吧。”庞敏劝着只静静凝视火光的主帅,“崔将军若有知,定也不想将军为他神伤——为国征战,血染沙场,他也是得偿所愿了。”
焚烧尸骨时腾起的浓烟和着刺鼻气味,连同尘粒黄沙扑面而来。庞统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沉默地站着。今日最后一缕阳光映在他峭拔的脊背,笼起朦胧的红,仿佛他也燃烧了起来。
庞敏待要再劝,庞统却忽然长笑一声:“哈哈哈,说得好!阿敏,拿酒来——我今日要和众弟兄一起,”他凝视着前方冲天的浓烟,“看看何所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军中按例不得酗酒,庞统身为主帅,也只浅饮几杯罢了。
他独坐房中对着半明半昧的烛火,忽然又想起他,那个干净倔强的灵魂。想着他厉起的眉峰、怒气冲冲的眼,颇有些恨恨地叫自己的名字——庞统,不由低低地笑出声。
有时候觉得,当身在修罗杀场之中,他反而会比在京中勾心斗角时更多地想起公孙策——仿佛和他并未隔着庙堂江湖、迢迢山水,却更贴近了似的。
庞统微闭了眼,半靠在榻上。或许是此刻在他心里,模糊了他们迥异的立场,没有互相猜忌和揣度。他知道此时,他们的目光,会看向同一个方向。离了中州王府常年飘散着浅淡熏香的卧房,他反而淡忘了他的离开,总觉得,只要自己回去,就能看见他推门而出,对他微笑。
而自己此刻所做的一切,为的不过是能让他悠闲地笔走丹青,墨传史书;不过是想给和他一样的大宋万民,一个安宁。每每想到这里,庞统总恍然觉得,公孙策已成他心中誓死守护的大宋子民的一个具象。不知从何时起,他已悄然取代了以往有些空洞的“黎民苍生”,赋之以更加鲜活的颜色,让他如此清楚,自己背负的,到底是怎样的责任——他害怕去想象那样的人若有朝一日不得不寄人篱下,甚至流离失所,乱世之中,他,要如何存活?!
庞统的目光不再柔软,剑眉猛地狠狠一拢——所以他,只许胜!
虽并未声张,西夏的皇帝李元昊却早在发兵之初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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