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云忽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洗澡啊,因为啊,因为我做梦了。……做什么梦我不告诉你,我告诉你我梦见谁了。就是住在你前边的那个大和尚……是大和尚啊,不是小和尚……”
定慧的眉尖微微一跳。
“他生的很威武,叫人不敢亲近。我整日想他,他却都不看我一眼……”说道这里绾云微微叹了口气,“他是和尚呢……看我做什么……”说道这里绾云伸手捋了一下头发,轻轻搓洗着,心道不想他了,能和他住在一起已然是福气了,还求什么呢。
这里绾云心神已宁,专心在那里洗澡,这边厢定慧却分神了。
他自小便在这里长大,长到而立之年,竟连男女之事也未解,只晓得有这么一回事罢了,更不谈断袖分桃之癖,竟是听也未曾听说过。此时见绾云如此固然是不懂的了,若说是感激之情,未免过于缠绵;若是其他,是打破他的头,也想不出来的了。
幸而他几十年修行功夫,思索不得法便罢,也并未纠缠于此。只听得那边水声响了一会儿,又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想是绾云洗好了,便站起身来回去了。
翌日绾云便起晚了,醒来之后方听见说定慧已出山去了市集,不由得暗暗跺足。想起临了隐仙阁那条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的景象,绾云一时之间心内五味陈杂,亦无法与人说。说是在这山中住一辈子了,如何又出去?既要出去,怕是一辈子再难见定慧一面了,说到底他连进出山的路也不会走,他是既不愿出去,也不能出去。
话虽如此说,想起那街上的糖糕热面,玩意吃食,绾云对着亘古难变的一碗清粥,真是难以下咽。定真眼巴巴地瞧了他半天,只觉得绾云吃粥如同鸟儿啄食一般,看得人心里着急,催促了两遍又不管用,只得站起来说道:“姐姐你且吃吧,我今儿要进山砍柴去呢。”
绾云一听说有事情做,三口两口吃了粥,朝定慧求道:“好弟弟,也带我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闷的慌。”
定真点头应允。
后山不陡,满山丛生绿草,簇簇灌木,偶尔几片树林。定真已走惯了这山路,背着砍刀背筐在前头走得很快,不时停下来等一等绾云。
绾云穿不惯草鞋,这鞋底粗糙,磨的脚底生疼,走一步便像踩在刀尖上一般,无奈是自己闹着要来的,只得咬牙苦忍,不多时脚底便起了水泡,再走几步,水泡也破了,疼得钻心。
好容易找到一片合适的丛林,定真在那里砍柴,绾云坐在一旁看自己的脚,偷偷抹眼泪。倒不是有多委屈,这脚疼让他想起小时候在楼里挨鞭子的时候,当时未见得有多疼,可是实在怕得很,那屋里站着的高大的人的身形,如同深夜里的恶鬼一般,令他在幼时梦里都时时吓醒。二来么,看着定真这小小年纪便这么能干,心里便不是滋味起来。若是当时没能进了楼里,也似这般在平常人家长大,自己也能做得来许多事,可惜在楼里误了自己,变成了这男不男女不女的废物。自己除了在床榻之上供人取乐,还能有什么用处?
不多时定真已砍完了一筐柴,回身见绾云一脸恹恹的样子,想是累了,便开口问道:“姐姐若是还累,咱再歇会儿再走吧。”
绾云心里正不舒坦,一听这话犯了拧,起身便道:“不歇了,走吧。”
这一路上绾云几乎不曾晕过去,定真也无法,待到走回庙里去的时候,绾云鞋底都已被血迹沾染了,脚底血肉模糊,倒在炕上的时候绾云还挣扎着要去脱鞋子,看看自己的脚板还在不在。
绾云逞了匹夫之勇,到底心里满足了,不过脚底可受了苦。定慧尚未回来,定真太小,留着绾云一个人在炕上打滚,又不敢碰着双脚,着实难受。
中午的饭食依旧是菜粥,绾云早已饿得肚子叫,也不挑了,接过碗来咕噜噜喝光了。双脚痛得人心烦意乱,睡也不能睡,只得望着破旧的房顶,心里念叨,若是这房顶突然塌下来,我可连逃开也不能了。
想起来今天到底是自己强撑着走回来了,绾云心里高兴得很。若是自己以后也能做饭砍柴洗衣裳,甚至认得字了,天天和他在一起念经也好,定不会像此刻一般话也说不成两句。到时候不拘他将自己看成什么,只要能和睦相处,也是好的。
日近黄昏时定慧方回来,定真忙忙的引他过来瞧绾云的伤,彼时绾云已累得睡着了,连人进来也不知。
定慧看他的脚着实伤得有些厉害,如今天气已渐炎热,只怕溃烂。便对定真说:“这几日你住在这边厢房吧,云儿住在你的榻上,我照看他两日。”
定真说道:“好。”
定慧伸手揽过绾云的肩膀,将他抱起来。绾云只觉得身上一轻,头倚在一条坚实的臂膀上,看清情状后,脸登时便红透了,心也乱跳起来。
“……师兄,你……何时回来的?……这是做什么?”
“我照看你两天,你脚上伤得重。这几日睡在定真那里罢了。”说罢将绾云放在炕上。
绾云打量这间屋子,比自己住的那间大一些,只有一张大石床上铺着席子,才明白是要和他睡在一间屋里了。一时面颊如同火烧,直到定慧要走出去了,才小声说道:“劳动师兄了。”
定慧赶着太阳尚未落山进山里去采些草药。到底在这里长大,些须还能认得几味药,不过实在难找,直到夜里才回来。
厢房里难得点了一盏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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