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袭月屈着膝坐在床上给叶袭人补着衣服,一袭长发垂至腰间。叶袭人打理小姐外差的时候比她多,故而每隔一段时间这身上的衣服总会多那么一两道口子,花袭月但有时间便会将叶袭人的衣服翻出来,一件一件地给她缝补上。
内间的火盆将整个屋子烤得暖暖的,叶袭人进了屋,脱下身上厚厚的外袍入了内室,便看见花袭月只着了一件薄薄的中衣屈坐在床上,全然一副贤妻娘母的模样,不由得按赞自己的眼光,勾到这么一个宝贝,她爬到床边将花袭月揽入怀中,鼻子凑到花袭月的脖子边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嗯,好香!”
“你怎么没和小姐去玉声楼?”花袭月被她的头蹭得有些痒痒,嫌弃地推开她,放下手中的针线问道。
“小姐的心尖儿还在那二间躺着呢,我哪儿赶离开呀,我现在连这园子都不敢随便出了呢!”叶袭人耸了耸肩抱怨道,比起在这园子里憋着伺候人,她更喜欢出去替自家小姐打理那些外部事,但是怎奈何如今病怏怏躺着的人是自家小姐的心尖子,这最会伺候人的丫鬟又偏生和那人有几分过节,一头是主子,一头是内子,不管那头自己都惹不起,这受几天累就受几天累吧,她只求小愣子赶紧好起来,她好摆脱这伺候人的活儿。心里想着头又在花袭月的肩窝里蹭了蹭,享受着美人香的惬意。
“我今儿听说了,小姐应了卫老板的那出戏,但是说要自己亲自挑人唱,你说小姐会不会……”
“若是她不够那上台的资格那么不论小姐心里多疼她也断不会让她上的,咱们的小姐的戏活向来都是极其讲究的,若是小姐让她上了那戏台子,那么也只能说她担得起这戏活儿,会唱戏还懂做事,咱们小姐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看似什么都不管不问的,但这心底亮得跟个明镜似的,对人对事的尺度拿捏向来心里有数,无需他人担心。”叶袭人沉着分析道。
花袭月听罢点了点头,虽说心里还是有些不悦,但是心底也承认,小愣子那一身皮囊和那还算有几分火候的戏功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反正小姐此番只是为了和卫大爷斗,只要小姐能赢,谁登上这戏台都没有关系。”叶袭人补充道,一双深邃的眸子中眼神又锐利了几分。
花袭月想了想她的话,也觉得在理。唐拾月和卫安两师兄妹表面上看着和和气气的,但背地里明争暗斗却也从来没有少过,过了这么多年,仍旧没分出个输赢。如今卫大爷想要借端王爷的势上爬,自家小姐断然不会轻易让他得逞。毕竟端王爷靠着禁军统领赵将军,又有着京城首富楚家的支持,这京城里谁见了不得让着三分,纵观这天下,除了远在河西的信王爷能和端王爷一较高下之外,只怕这朝廷中再没人能和这端王爷的势力抗衡的了。
按下这头,暂且不说。
小愣子在丫鬟们的细心照料下,再大的病好起来也是快得很,到了第三日的时候除了些许鼻塞便也没了什么大碍。小愣子穿着唐拾月为自己添置的新衣,心里挂念的却是云衣伶那一方肚兜,但是辗转反侧纠结了几日又觉得反正云衣伶已经不在那肚兜里了,与其睹物思人徒增难过,倒不如阴错阳差烧了也好,至于唐拾月,小愣子想起那天云衣伶的话,心里又胡思乱想起来。
第四日天光刚亮,宽大的青石板街道边上还凝着昨夜的露珠,深秋的太阳总是照不穿这京城里的薄雾,望上去总是朦朦胧胧的。
小愣子穿着厚厚的袄子,一大清早便跟着唐拾月上了马车,车马铃在深深的胡同巷子里铃铃铃直响,知道出了大街才又掺杂了几声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这是京城里刚要过早的时段。
玉声楼门前的两座石狮子依旧扬武扬威地立着,朱红漆的门柱上还挂着昨夜唱的戏牌,马车在玉声楼的正门口停下,花袭月率先下了车,叩响了玉声楼的门环,片刻,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来,跟着里面出来的几个下人恭恭敬敬地朝唐拾月施了一礼,低头道;“唐老板!”
马车上的人应了一声,从马车上下来,跨过高高的门槛,并肩入了戏楼,最终在戏台之下站定,伸手解开各自身上的披风。跟在后面的几个下人此刻若是抬头,必也不由得感叹,好一双璧人。
唐拾月今儿穿的是一身酡颜织绣锦缎衣,外罩着胭脂色的袄子,衬得整个人更加明艳了几分。小愣子穿着唐拾月为自己备下的男装,缁色的暗绣云纹袍外罩檀色银边袄,青丝三千被发冠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上挑的眉里含着一方俊朗的神态。
“上台唱一出试试!”唐拾月抬手指了指面前的戏台,虽然没有扭头,小愣子却也知道她口中的话是对自己说的。
“唐老板想听哪段?”小愣子回了身,一拱手问道。
“听哪段不重要。”唐拾月缓缓说罢,优雅地转身,坐到了那头排的雅座上,花袭月早已经沏好了茶,揭开茶杯的盖子,隐隐间还能看到上面蒸腾而出的水雾。
小愣子依着花袭月的吩咐到后台找了件戏服,扮上相,和乐师们商量了一下后便开始准备登场。
唐拾月坐在台下,半阖着眼,听到那戏台上笙笛琵琶阮长尖堪堪奏响方才睁开眼来。
“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满天涯烟草断人肠。怕催花信紧,风风雨雨,误了春光。小生侯方域,书剑飘零,归家无日。对三月艳阳之节,住六朝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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