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衍。”出神间,他突然听见一声极熟悉的叫唤,再回身,见着一小厮模样的人端着盘子走了进来,只是身量高挑,外加生一双的桃花眼。
“师……”他心中一沉,忙点了点头。
“殊白。”花冷琛在他手心写下了两字,即便四里无人,这人的谨慎还是一分不少,“带你走,”他接着写,笔锋停顿处,苏少衍的眉头随即就蹙了起来。
这个时候,那个人想必还在朝堂,但……
“诈死。”花冷琛些微停顿,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掐丝珐琅的小扁瓶,许是药名太过复杂,花冷琛只是写了个涅字便没有再继续,又抬睫看着他,像是在确认他的心意。
要离开他么,以这样决绝的方式?
恨,不是不恨的,可终是要在这样短的时间做如此的抉择……他紧了紧袖下的手,忽地就变得一声不吭。
也还是犹豫了罢?
毕竟是如此的残忍,对他,更对自己。
凤凰,唯有经历最残酷的涅盘才能重生罢?他是这样理解的。
可时间已容不得他多做迟疑,尽然瞧出苏少衍现下境况的花冷琛拍拍他的肩,不做分说的打开那扁瓶将一粒半指大的朱色丹药倒于掌心。
“十年内,世上不会再有第二颗「朱涅」。”花冷琛偎着他耳侧的话是点到为止的刻意,这就是他的师父,一面说着死很容易,活着很难;一面绝了他的退路,只因不愿自己来日再后悔的师父。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世上之事,又有多少不是如此?说到底,人生除了自己,谁又能为你负责?再多年,再多挂心的人跟事,孟婆汤一喝,奈何桥一过,谁和谁又不是汉界楚河?归尘归土而已,生生世世不过是句好听的废话。
那不如就这样罢。
李祁毓,你就当苏少衍已死,陪上这半生,自此再不欠你什么了。
他勾起唇角,晨曦下,那水色唇中含着的朱涅如同世间最刻骨的云霞。
作者有话要说:
☆、第087章
下朝时,当常总管战战兢兢的偏门溜进来前来报告说苏少衍割腕自尽气息全无了的时候,李祁毓手上还拿着一本荆州太守呈上来的奏折。
值时是正午,今日的朝会着实开了有些时候,李祁毓将奏折合起来挡了会儿从窗格透进来刺目的光线,过了半晌,才反应了过来,瞟了他眼道,你给朕再说一次?
立刻噗通一声跪在地面上的常总管,却是哆嗦着不敢说出来了。
下一刻,李祁毓觉得自己出现了轻微的幻觉,仿佛眼前一切所见皆是虚空,整个世界唯有他心念的一张脸在晃动,微笑的,刻薄的,自若的,淡漠的……每一张脸,他都似乎能错觉的看见一处五官,但奇怪的,他却拼不出那张脸的完整形状,怎么会这样呢?
可却没有人能回答他,也没有人能代他自己回答,他于是变得焦躁,他将双手交握在一处,开始在这空荡荡的胤祯殿来回踱着步子,昨一日,那个人还在无意识间亲吻过他的手指,那样亲密的动作,就是他们最好时都不曾有过,但为什么?!
不该有理由的不是吗?
当年是谁信誓旦旦的说,如果要下地狱那我陪你?当年是谁差点割了彼此系在一起的绳索只为让自己逃命?当年是谁眼神迷离倚在自己怀里说,我的王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好,就算这些都不是……那他不是还那样恨着自己,恨自己对他做过那样多的恶事,一幢幢一件件的,难道都不够他恨得想先千刀万剐了自己再去死吗?!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要放弃,苏少衍,你这个懦夫!
……懦夫到需要靠这样的方式报复。
疯了似地朝鸾照阁的方向跑去,路过门垣,穿过夹墙,眼前浮现的只是自年少开始的琐碎点滴,也不过是很小的一件事啊,偏生让人忍不住的想,连天都仿佛感应到自己此刻的心绪,低低的云层压下来互为倾轧着,收聚了天边最后一丝光明。
顷刻间,天便暗下来,随即而至是漫天的黑色雨点,跳丸一般落下来,砸入甬道,砸过高脊,然后碎裂成形状各异的水银。混沌的风雨中,整座的紫寰宫如同末世下的残破墓碑,抬起衰老的眼皮与神明对视,却换来最绝望的辟天之始。
夺门而入时,太医院的数名太医已垂首跪着了,从没见过的整齐跪成一排,只是谁都不敢开口,只是任谁都再刻意不过的把头压的低低。
身上的那股怒气并未因淋过先前的暴雨而有丝毫的减低,李祁毓僵硬着脸,再抑制不住的当下就给了离自己最近的太医一脚。
“没用的东西!教你们治个人都治不好!”
“皇上,苏大人他已经……”
“出去,都给我滚出去!”他的双目赤红,抬眼便见着床上那个面容安静表情的人,虽是闭着目,神色却依旧的清远,似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意外的未曾将眉头蹙起。他的目光住了好一会,方才落到垂落于床头的手臂间,只见那人苍白的手腕上,一道红褐的割痕,望之触目惊心。
竟是那样长的一道口,即使是他那j-i,ng通岐黄的少衍,也定是第一次割开,难道他就不怕错手?他……就不知道会痛的么?!
记得自己说过,这间鸾照阁是连瓷器都断不可以留下的!就连置在这人床头的冰裂白瓷瓶,他都认真的找人核实过,便是碎裂,片状的大小也断不至于伤人。既然如此,那还为什么?
募地,他像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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