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颜手里的熨斗一歪,烧红的炭火散了一地,踏了两脚踩灭了火星子,连收拾也顾不及,匆匆拿几枚银锞子散了喜钱,就一路小跑往秋山去了。
何大林听见信儿的时候,也差点从手脚架上跌下来,自家这个混小子,上学的时候就没个正形儿,整天淘气,被夫子不知训过多少回,却没想不声不响的就考个举人回来。他乐得合不拢嘴,这下连监工见了都作揖道喜了。
在门外同闺女细细嘱咐了许多,又问她最近过得可好,见人憔悴了不少,就知道这几日寝食又不妥帖了,不免担心嘴碎一回。
再有三日何漾就能归家,夏颜早早锁了铺面,打算先回家整理一番。几日不住人,家里就落了灰,她绞了抹布仔细洒扫着,连死角处都抹得干干净净。
何漾向来运气不错,报贴上写着第七十九名,听报录人说全省不过八十号举子,他将将挤了个末尾。想到这儿夏颜笑起来,撇下扫帚抻了抻腰,不管怎样,家里多了个举人老爷,连县太爷也得高看一眼,以后办事说话就更好使了。
拿出报贴又看一回,大红封子上烫着金桂,细细把边角处都抹平了,才装回去搁在西里间的书桌上。
正忙碌着,门口涌进来一波人,都是四方邻居来道喜的,有人干脆接过夏颜手里的擦布主动擦拭了起来,夏颜被众人拱着坐在中央,只得告饶道:“叔叔婶婶们快别闹我了,又不是我中举,我家大郎外后天才回,届时请各位赏脸吃酒啊!”
热闹了一回,就有人打听何家兄妹的亲事来,何大林还未归家,夏颜一个女儿家怎会理这些,只得装羞不理,众人见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得哄闹着回家去。
第二日何大林归来,监工许了他三天假,夏颜端着小板凳同他坐在一处,商量起琐碎来:“再加一道素烧鸡罢,大郎爱吃这个,烧灶的厨子定下了,一日一百文再许他两顿饭。昨儿王棉花家也随了礼,我都记在礼单子上了。”
“一桌席面再添三十文罢,这回让街坊都尽兴一回。”何大林随手添了几笔,把菜单子写得密密麻麻。
“菜肉倒尽够了,不如把酒换成黄封酒,叫上两坛子来焖醉鸡,”夏颜裁了红尺头折叠好,又拿红纸包裹了糖茶烟,分成小份装在草箩子里,几十份累得高高的,等请客那日还礼用,“座次可排好了?几个乡绅都递了名帖来,这可万万错不得了。”
“这些事少不得让你哥哥亲自安排,脚程快些明儿个晚上就到家了。你且把礼单子对过一回,多备些回礼,他捎话嘱咐过一回,这礼要仔细着收。”
夏颜早得过嘱托,也留了心眼,送厚礼的人保不准有求于人,此时不便一口回绝,都单拿一张笺子细细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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