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上安静了半分钟,旋即爆发出一阵笑声。
杨南柯拍着腿说:“大叔,我很羡慕你啊。你有没听说过一句话——有车有房,父母双亡。这是我最盼望的人生状态。”
侯诚握着车把的手已经s-hi了。
这一刻,杀意在他心中翻滚。
多年来,他一直在庆岳村过着僧人一般的日子。村民们大多瞧不起他,不与他来往。他也不屑于与他们来往。
他不是真的木讷,只是懒得跟村民们交流。
他只念过小学,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文盲。父母留给他房子与田地,这已经足够他过活。农闲时,他看过很多书报,最喜欢揭露社会y-in暗面的新闻。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愤怒在他心中日益滋长。
他觉得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都该死,比如在公共场合吵闹的孩童,比如殴打医生的患者,比如贪污腐败的官员,比如吸毒的名人,比如闯红灯的驾驶员,比如殴打妻子的丈夫,比如背叛丈夫的妻子……
但他只是一个农民,他甚至没有去看过外面的广阔天地,根本无法惩戒那些该死的人。
他的一腔怒火,无人可以倾诉。
如果妈妈还在就好了——他时常想——妈妈那么温柔,妈妈会倾听我的每一句话,说不定还会安慰我一下。
不过妈妈是个软心肠的人,一定不愿意我去“猎魔”。
这时候就需要爸爸了。爸爸嫉恶如仇,侠义心肠,也许会站在我这一边。
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别人口中的“老光棍”,而仍然是那个十多岁的孩子,对父母有着无限的依赖,只要听他们说上一句话,心情就会变得平静。
但只有在梦里,过世的父母才会与他交谈。
醒着的时候,他一边在瓜田里忙碌,一边絮絮叨叨——
“为什么好人不偿命呢?”
“为什么是你们遭遇滑坡,被掩埋在山石下?”
“那些作恶多端的人凭什么还好端端地活着?”
“他们难道不该死?”
“这不公平!”
“我要他们死!要那些恶魔通通死光!”
对现实的不满与对父母的想念无时不刻不在撕扯着他,在最彷徨而无力的时候,他偶然看到了一本悬疑。
这本书,令他豁然开朗,顷刻间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与价值。
书中的主角是一名连环杀手,不停作案,在正义无法声张的地方,用自己的刀杀死了七名该死的人。
最终,这名杀手死在警方的枪口下。
他对结局十分不满。
正义的杀手怎么会死呢?那些被杀死的人不是本就该死吗?警方为何要站在邪恶的一方?真正的正义凭什么倒下?
他不服!
随后的半个月,他拿起笔,改写了的结局。
在他的描写下,连环杀手非但没有被警察一枪打死,还杀死了警方高层一名腐败官僚,后来更是摇身一变,穿上了警服,继续制裁那些该死的人。
他未将改写的结局拿给任何人看,却猛地意识到,自己也可以写!
不仅能够将别人有缺陷的改得完美,还能写完全属于自己的。
握住笔的一刻,他将多年来积蓄的愤怒全都倾吐了出来。在他笔下,犯过错的人不再是人,而是披着人皮的恶魔,他的主角化身为“猎魔者”,以正义的名义在书中“斩妖除魔”。
遇见杨南柯时,他正在写第一部 。
前期写得非常顺畅,可有一些杀戮场景,他却怎么写都写不满意。
他读过一本关于写作的书,书里讲,如果你想象不出一个细节,那你就亲自去尝试,去体验。
杨南柯的出现,给了他天大的好机会。
抵达庆岳村,他破天荒地邀请杨南柯住在自己家里。杨南柯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在全村转过一圈之后,才敲响他的家门。
接近一周的时间,杨南柯以休整的名义待在他家里,向他抱怨父母的不是。他默默地听着,一个计划渐渐成型。
杨南柯离开那天,他没有出门相送,直到杨南柯已经出村,才开着三轮车追上去,跟杨南柯说,村里有个习俗,远道而来的客人离开时,一定要请客人吃一碗酒酿小汤圆。
杨南柯不疑有他,乐呵呵地上了车。他将杨南柯带去地下室,用早已准备好的锤子,敲碎了杨南柯的头颅。
“我没有罪。”侯诚裂开嘴,颠倒黑白的话从他黑黄色的牙中蹦出,“是法律无能,执法者无能,你们无能,才让那些有罪的人……不,才让那些妖魔鬼怪横行世间。你们无法将它们猎杀便罢了,还要阻止我和我的‘信徒’除魔吗?杨南柯不该死?他不仅啃老,吸他姐姐的血,还辱骂他的父母。年纪轻轻,心思歹毒,活得越长久,祸害的人越多!”
侯诚情绪过于激动,像国王正在向子民展示自己的丰功伟绩。
他高高地昂起头颅,双目圆瞪,“你们这些当警察的,是非不分,心中毫无仁义道德,可惜……”
说到这里,他长吸一口气,y-in冷癫狂的目光从明恕脸上刮过,忽然摇头笑起来。
明恕全然不为他的妄言所动,冷声问:“可惜什么?”
侯诚咬牙切齿,“可惜我暴露了,我没有机会再写一本屠杀警察的书。”
陪同审问的年轻刑警怒道:“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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