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没有明确说过,但是在外面久了,碰到了自己暂时解决不了的事情,他想回来休息一阵子,整理自己,我想,他应该也是这样跟你说的。”
“我那时……”沈邵祁喉头紧了紧,有点难以启齿,“没有想明白。但是现在我有点明白了。”
安华点了点头:“所以这不是开心不开心的问题,遇到问题就停一停,等问题解决了就好了。人哪能时时刻刻都是开心的呢?”
按照道理说,对象的家长不因为他们之间的问题而对他有任何怪罪,遇到这样开明的家长,已经够了,他已经得到了他要的答案。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安华的神色太温柔,还是因为她那双似乎能够洞察一切的眼睛,沈邵祁难得地欲言又止:
“可是……”
他皱了皱眉头,不确定应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
安华却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她笑了笑:“james,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不自觉地挺直了背:“您请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安托万有一天出了意外”,她顿了一下,与此同时,两个人几乎是同时皱了一下眉头,安华露出一点与她的年纪不太符合的苦恼的表情,毕竟哪怕只是假设,都已经大大违背她的本意,但她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你知道的,天灾,人祸,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她看着沈邵祁的眼睛,轻轻问出了她的问题:“你会怎么样呢?”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她话音落地的那一刻,沈邵祁觉得他的心脏像被什么狠狠攥了一下,以至于沉默了很久,他还是接不上安华的话。
安华似乎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她站起来,轻轻拍了拍沈邵祁的肩,离开了客厅。
如果安托万出了什么意外……
这是沈邵祁从来也没有考虑过的问题。天灾、人祸,他顺着安华说的话想了几种可能,只是想象,就已经觉得无法忍受。
他不愿意任何意外发生在安托万身上,他不愿意那样的事情发生。
可就像安华说的,天灾、人祸,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因为那是人力所不能及,也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他下意识地拒绝深入去思考这个问题,但长久以来直面困难的思维习惯和安华若有深意的眼神把他钉在那里,哪怕情绪一时焦躁不安,一时浑身冰凉,一时怒气冲天,一时灰心丧气,他长眉紧锁,人却一动也不懂,肩膀僵硬得如同一尊雕像。
客房的门咔哒一声,沈邵祁仿佛被什么惊醒,怔怔地看向门口的青年,他可能刚刚结束了体力劳动,浑身蒸腾着不需要走近也能感受得到的热意和生命力,几乎要把人灼伤。
安托万一打开门,就看到沈邵祁坐在窗前的躺椅上,却不是舒适惬意地靠着休息,他背脊挺直,双腿分开,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握撑着下巴,眉头紧紧地皱着,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
正在想是不是打扰了他,沈邵祁却直直向他看来,神色莫辨,眼睛里翻滚着强烈的不知名的情绪,这一眼把安托万的双脚牢牢钉在了原地。
对视的那一瞬间,沈邵祁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安华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想起了他住院的某个晚上,安托万裹着寒风冲进病房,他想起他当时乱糟糟的头发、通红的恐惧的眼睛,想起他悲伤地看着自己说,“你连自己都不爱,你要拿什么来爱我呢?”
他活到三十五岁,有无法斩断血缘的亲人,有交心的好友,有过命的事业伙伴,有过无数r_ou_/体交缠亲密无间的情人,这些人跟他的生命有着或多或少的交集,有的人来了又走了,有的人留下了;有些情他很珍惜,有些情他弃之若敝履,但无论如何,他从未为了任何一个人感受过什么牵肠挂肚的滋味,甚至可以说,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如果意外消失了,他可能会遗憾,会难过,会伤心,但他的人生还是会稳步向前。本来么,这个世界哪儿来的这么多的感同身受,更何况是他这样一个共情能力差又不柔软的人,说到底,连他自己都常常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他原本以为人跟人之间就是这样,再亲密的关系、再要好的伙伴,各自有各自的人生,随缘而聚,随遇而安,反正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最后总会有人离开。
所以当安托万因为他不珍惜自己而伤心难过,他虽焦虑生气,却并不真正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这半年来他如同在迷雾中摸索,而今天,此刻,当他看到好好站在他面前的爱人,他终于在迷雾中看到了光。
或许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你会喜他所喜,忧他所忧,痛他所痛,他的一举一动皆牵动你的思绪,如果他消失,你将因此而痛不欲生。而如果他不自爱……
直至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安托万给他的这份爱的重量。
他看着缓缓走近的青年,他凑到身旁,屈下膝盖,蹲在身前担心地看着自己:“怎么了吗?”
沈邵祁伸出手抱住他的腰,用那种要把他揉进自己身体的力度:“安托万,对不起。”
安托万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道歉,但他轻轻抚摸他的背,如同在说,没关系。
“我以后……会为了你好好珍惜自己。”
男人低沉的耳语似有千斤重,安托万眼睛睁大了一瞬,然后收紧双臂,紧紧回抱住他:“嗯。”
(全文完)
不算后记的后记
嗯,结局了,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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