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丛兰的确很懂“规矩”。她对池北杨讲:“我弟弟马上要去京市上任,他需要盛源的帮助,”水至清则无鱼,“盛源……也需要阿竹。”
这是一场双方家庭心知肚明的交易,用两个儿女的婚姻,将丛家在政界、学术界的关系,与池家的钱财结合。
池北杨微微眯起眼睛。他身侧已经有许多情妇了,于丛兰,池家也打听过一些。
他问丛兰:“你那位王先生?”
丛兰挑了挑眉——二十年后,池北杨面对池珺时,无比痛恨地发觉,儿子也喜欢做一样动作——笑着说:“你那位张小姐、周小姐?”
池北杨淡淡道:“这不一样。”他是男人,丛兰是女人。
丛兰看着他,眼神幽幽。池北杨不太确信,自己有没有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讽刺。但转眼,丛兰又是方才那副样子。算不上温柔亲和,但的确是个配合的态度。
丛兰道:“好吧。”说是双方联合,但至少在最初几年,的确是阿竹需要池家更多。
她心里厌烦,又有一刻茫然,质疑:可我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时代到底是裹挟了她,让她觉得,自己身为儿女,总有些事,要为家庭付出。
丛兰:“王哲已经走了。拿了三十万块。”海城市区的房子,这会儿一平米一千块。
三十万,对她那位在大学里认识的男友来说,足够将他砸晕。
而丛兰发觉这一切的时候,只看到王哲留给自己的一封信。信上写,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她拿着薄薄一张纸,在春夏之交,浑身发冷。
这么算来,池家对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是很看重。
……
……
结婚第一年秋,丛兰怀孕。六个月的时候,清明刚过,听闻池北杨在外已经有了第一个孩子。
她不以为意,反倒是婆婆安慰她,又恼恨,说起儿子不孝。丛兰只当对方在演戏。
哪有老人家不爱孙子的呢。只不过是做给自己看罢了。
但到日后,婆婆竟真的没看外面那个小孩一眼。等池珺出生,她满心满眼都是儿媳生出的孩子。
丛兰躺在病床上,看着这一幕,想:小珺或许比我幸福。
对池珺,她说不上爱护不爱护,只是“尽一份责任”。而有月嫂照看,又有周秀君的上心,就连这份“责任”,在丛兰身上,都显得可有可无。
闲来无事,她就在想,自己昨夜半梦半醒,似乎见到有一个人在病房外看来。很像王哲。
而到此刻,二十年后,丛兰半夜心烦意乱,坐起来抽烟。王哲——池珺口中的“王叔”跟着醒来,叫了声:“兰兰。”
丛兰没有理他。径自下了床,走到客厅。
对池家的事,很大程度上,丛兰一直保持微妙的“中立”态度。她翻看着乔安、池菁的资料,对在京市的张芊芊也有一定关注。但看张芊芊爬过一张又一张床,俨然已经成了某企业家平日带在身边的“二太太”,是酒桌上男人都要看一眼的新鲜颜色。
现在乔安、池菁一起毕业,乔安在芭蕉投简历被拒……池珺告诉她这些。丛兰方觉得,当年那些孩子,全部都长大了。
他们或许像池铭那样,一心攀附在池北杨身边。或许像是小珺、像是乔安,挑战着池北杨的控制权。
这年过年,丛兰与池珺照例交流对方手上有多少散股。她必须承认,池珺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
其中或多或少,是托了他那位小朋友的福。
丛兰懒得将话说太开。她不像池北杨,对自己、对旁人,总有不同标准。自己彩旗飘飘是理所当然,妻子养小情人就是给自己没脸。
在丛兰看来,老爷子那副默认的态度已经足够明显。事后,有屋内佣人告诉她,说池铭也去了老宅,说是“拜年”,老爷子起先还有好脸色,到后面,便冷淡送客。丛兰骤然想起二十多年前,自己那一刻的心情。
她想:哦,小珺真的会比我幸福。
此刻,丛兰坐在沙发上,发丝垂落在颊边。
四十岁都走过大半,却保养很好,仍是三十出头的样子。
王哲踌躇良久,跟着过来,显得局促。
丛兰倏忽开口,说:“小珺过年的时候还问我,想不想和池北杨离婚。”算是一点利益外的“正常交流”。
王哲蓦然看她,眼里带了点光亮。
可很快,他眼里的光,又暗下去:离婚之后,丛兰便是自由身份。到那时候——
她怎么也不可能再看上他。
哪怕是之前那些年,也有大把鲜嫩男孩儿一拥而上,簇在丛兰身边。
丛兰慢慢靠在沙发上,身体陷下去。在一边的烟灰缸里按灭烟头。
她没有理会王哲的种种思绪,而是陷入自己的想法。
池珺对她讲话的时候,是穿了一身浴袍,头发尚是微潮的,丛兰在他领口看到一点红痕,往下,还有一串更加暧昧的痕迹,被衣领挡住。
对于那些星星点点的吻痕,她再熟悉不过了。
但池珺显然对这些不以为意。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要遮掩什么。
他敛去所有神情,与丛兰讨论几个股东的倾向。丛兰有点漫不经心,问他:“你现在赚的,比池北杨多了吧?”
池珺笑一笑:“也没有。”很谦逊,“房产市场,仍然有上升空间。”
丛兰抓住什么:“所以,你想去里面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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