黥疤沉默不语,自始至终没有说过话。直到狱卒们都吃完了,他方才从饭桌上偷了一块红烧r_ou_,悄悄送到牢中。
韩水颓然坐靠在床边,面色苍白若素,用筷子反复搅着一块饭粑。黥疤轻轻地靠近他,声音嘶哑:“你是好人,他们说的,不要往心里去。”
韩水抬眸,眸中另有一番颜色:“林昀要逼皇上废退影部?阅天营造反了?”黥疤的喉结上下翻动,咽了一口唾液,忍不住伸手去摸:“你背上这饮血刺金,好看。”
韩水一掌握住黥疤的手:“老规矩,你先答我。”黥疤愣了一下:“你都要死了,死了就做不了了,你这么好看,舍不得你死。”韩水:“你先答我。”
黥疤叹气:“林左丞为废退影部,联合阅天营欲行兵谏,和皇上僵持近两个月了。”韩水一怔,丢了气力。
……
黥疤端着红木漆碗,从s-hi臭的牢房中走出来,迎面撞见了两个人。一个漆黑影服,一个墨色长衫。
韩水蜷在床上,懒得再坐起来,只半躺着,苦笑道:“苏木、冬青大哥,亏你们还记得韩某。”
韩水打死不说,冬青也并不知寺卿安排黥疤狱卒之事,遂特意吩咐沏一壶头尖的银针茶,茶香四溢,淡了霉朽气味。苏木坐于毛皮毡,叹气道:“属下失职,未能保住大局。”
韩水:“这是你死我活,不是礼尚往来,事已至此,皇上即使废了影部,杀了韩某,跪到南门前请罪,都退不了兵。”
苏木道:“影部无错,皇上无错,若真起战事,恕属下不能听大人之令。”听完这句,韩水爬起来,凑到二人面前,眯了眯眼:“你们真是说话不要脸。”
冬青饮了一口茶,强作镇静:“大人,影部无错,属下不能为你反。”韩水咬咬牙,缩回草床一角,身子发颤起来:“那朝堂之上站着的,谁都知道,影部无错!如果我是你苏木、冬青,为了保住影部兄弟,也会这么做!”
苏木如针在喉,哽咽了。韩水紧紧抓着草束,指节泛白:“我不怪你们,但是我恨,我恨你们,我恨皇上,我恨林昀,我恨……”
冬青放下杯盏:“齐林?”韩水背过身去,入狱以来头一回红了眼眶:“我不怕死,只怕今后,再无脸面活于人世。”
苏木与冬青将影部金令留在案前,对草床上的那副残破不堪的身子行了一礼:“大人,浩劫将至,此乃吾等别离之礼,今后若还有缘见面,不谈江山事。”
秋至那日,一只白条鸽从南门楼前飞过,飞向远郊红艳艳的彩霜林,望之神怡,而城墙之上,士兵列队来回,一边把油桶磊上墙缘,一边组装投石机车,却是一片忙碌嘈杂。
云冰亲自登临,督问兵情,云安、景兰以及几个西陵将领跟在其后,一身的戎装。如此铜铁木石之地,云冰虽着轻便锦衣,依然自觉扎眼,回头笑道:“朕久居深宫,不懂兵,敢问此为何物?”
城垛之上,摆着一架装载弓箭的木器。景兰回话道:“陛下,此为轩辕连弩,装载简便,可同时发十支箭,连发八轮,s,he一百步。”
云冰摸了摸那粗糙木头:“为何叫轩辕?”景兰道:“兵部新制时,齐将军定的名字。”云冰眉间一皱,“啪”地拔箭出来:“你还敢提?”
顺着城垛箭矢方向望去,鸾山之地白茫茫二十里阅天营大军,压得人呼吸凝滞,心中发憷。
景兰执剑撑地。云冰:“你手持虎符,调了多少人?”景兰:“三,三万……”
云冰自嘲:“那你可知,齐林一介草民,连买坛女儿红的银子都没有,却一月之内把整个南境的府军全搬到了朕的眼皮底下!”景兰涨红了脸:“臣,臣无能。”
云安按着剑,咳嗽了一声:“陛下,齐林素有英雄之名,不能怨景侍郎。”云冰:“皇叔,那你能打赢么?”云安手心汗s-hi:“从中斡旋,分头击破,可赢。”
是夜,御书房。
中书令楚容侍立案前,云冰却一言不发,望着灯盏里的火苗出神。良久,楚容抬起脸,谏言道:“陛下,林左丞为的是废退影部,陛下若肯让一步,以臣这杆笔,定能叫天下人退兵。”
云冰眸中映火息,纤长睫毛渡着金色:“若是韩大人在此,就会替朕去办事,而不是杵在这里说这番糊涂话。”
一念之间,烽火骤起。
她不后悔,她只是做了一个帝王该做之事,她却害怕,怕愧对云梦千千万子民,怕从此之后,国家永无宁日。
她反复思量云安的话——待临安城粮绝,待各诸侯起心,云梦必乱,国家必亡。
“废物!”云冰挥袖起身,打翻了案前灯盏,如触鬼魅。那火星ji-an落在灯油上,燃起一片火焰。楚容用衣袖去扑:“陛下!”
火光熄灭时,二人拉扯作一团,暧昧不清。楚容望着云冰那对泪眼,心中波澜起伏:“陛下,陛下你听臣说,以韩水为人质,逼齐林退兵。”云冰浑身颤抖,抓着楚容的手臂,释然一笑:“楚卿,朕负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狱中的韩水而言,他挣扎是没有用的。
第68章 煮酒
云梦女帝云冰,j-i,ng于洞察人心,惯于玩弄权术,一生坎坷,一生灿烂。她这一生,文治武功,风华绝代,只下错过一步棋——错视兵家如儿戏。
阅天营堵在临安城郊整三月的那一日,她派人往阅天大营的哨楼之上,s,he了一支信箭,大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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