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身体不好,舍在了道观。我本以为……自己要蹉跎了年华。”王芍垂首浅笑。
“所以,命中注定,你等待至今,就为了成为我的人。”
她含笑偎依在他的胸前,在心里迅速地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这个男人的事情过了一遍郓王,本朝皇长子,母亲微贱,不得宠。年少时即被遣出大明宫,未来如何,尚不得知。
这样的人,她以前在扬州未曾少见。他需要的是一个单纯柔弱、依附着他生长的女子,这样,才能让他在长久的失意中,找到人生得意的感觉。
就算扮演另一个人,虚情假意过一生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自己又不爱面前人,这只是自己为了过得更好而赖以生存的手段而已。
所以她被拉到床上时,娇羞得连脸都抬不起来。她想着自己年少的时候,师傅说:“挽致,你弹琵琶的天分是我平生仅见。”但即使有万中独一的天分,她还是天天夜夜苦练琵琶,一刻不曾停歇。因为她想,这是自己赖以生存活命的东西,她一定要珍惜。
而现在,到了她珍惜面前这个男人的时候。
衣衫轻褪,她闭上眼抱紧这个自己并不熟悉的人,柔软而顺从,就像珍惜自己重生的机会一样。
廊外的雨终于下起来了,轻轻缓缓幽远,淅淅沥沥缠绵。
眼前的烟岚雾气纠缠,她在朦胧之中看见程敬修,依然还是初次见面时的模样。他对她深施一礼说,姑娘是我此生仅见的美人,所以,请姑娘允许我为你画一幅画。
那时她骄纵顽皮,以为又是个找了个风雅借口而接近她的男人,只斜了他一眼,摘下自己早已戴腻的一支簪子丢到了身畔的河中,说,若你能帮我找回这支簪子的话。
他在日光下望着她,带着无奈而纵容的笑。
她还记得那天,也是下起了这样的一场雨。她担心庭中蔷薇花被雨露滴残,第二日早早就起来了。而程敬修,已经站在庭前蔷薇花下等着她,他全身s-hi漉漉的,手中捧着的,正是她那支簪子。
人生真是奇怪。如果她没有看见那一日蔷薇花下,一身狼狈,唯余一双眼睛清澈无比的程敬修她是不是至今依然身在扬州,云韶苑中一曲琵琶,伴着自己如花的韶华,辜负光y-in。
一切都像是化成了尘烟一般,转眼消散。
只剩得她在另一个人身下婉转哀吟,在他抱紧她的时候流下两行眼泪,仿佛初绽的花朵禁不起这一场夜来风雨。暗藏在蜡丸中的鸽血沾污了身上的锦衣,落红点点,胸口翻涌上来的疼痛与对自己的厌弃,令她暗暗作呕。
最后一切平息,她一个人睁着眼睛在静夜之中,听着外面的雨声,就像一滴滴敲打在她的心上一般。
王麟告诉她说,程敬修已经带着雪色离开京城了。他向来是个宽容温柔的男人,知道自己会成为她的绊脚石,所以将一切深埋在心中,离开了。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但后来她又想,他又何尝对得起她呢?这几年来,只是两个不应该在一起的人,错付了彼此的青春韶华,最后发现都给不起对方想要的东西。
这个世上,她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的雪色了。
雪色……雪色。
软软的,小小的,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r_ou_,含在梅花蕊之中的那一点细雪,怕日光照在上面就要融化的,这么娇嫩的女儿。她以后,是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因为,她的母亲,薄情寡义,狠辣决绝。
她想着,抬起手肘埋住自己的眼睛,蜷缩着身子卧在琉璃七宝沉香榻之上。
她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对自己说,梅挽致,你要活得好好的。只为贪恋锦绣繁华,你已经做下qín_shòu不如的事情。若再不活得痛快,天地不容!
(二)楼台倒影芙蓉沼
王芙住过的房间,装饰华丽,太过繁复反而令人觉得压抑。
初入王府的时候,王芍总是穿浅色的衣服,浅葱色、鹅黄色、渺碧色,她知道这样会让自己显得更加纤细柔弱,冲淡自己本身灼眼的风华,也能看起来更像少女。
屋内的装饰,她也大都让人摘除了,屋内陈设也力求素净。
郓王询问时,她只抱着王芙留下的书,局促地轻颦浅笑道:“姐姐的房间,我居住已是不妥,不敢再陈设华丽了。”
“小小年纪,切勿这样过分乖巧。”郓王与她打趣。
她含笑低头看书,免得泄露眼底淡淡的嘲讽。
夹在册页中的一片虞美人花瓣,褪成枯黄,随着纸张的翻动而缓缓飘落下来。
她将花瓣拈在手中看着,一边漫不经心地看那一页书上的字。
莫以今时宠,能忘旧日恩。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是王维的一首《息夫人》。
她觉得胸口仿佛被乱针刺中,并非剧痛,却渐渐渗出血来。然而她的面容上,却露出了更加温柔的微笑,让身边的郓王不由得伸手揽住她,在她的耳畔亲了亲,说:“真是小女孩心境,一片枯残花瓣,又有什么好看的。”
她垂下浓长眼睫,让自己的唇更弯了些。她的目光看到书页下面的夹缝中,有潦草无力的两个字救我。
这么零乱的笔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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