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在与司少流交谈的时候,杨奕隐约察觉到,瞧着水一般任由捏扁搓圆的照照,并非无有主见。他不是依附大树生长的菟丝花,他只是未曾长成参天大树,于是暂时栖息在大树的树荫下成长。
所以,杨奕愿意放手,去放司少流自己成长。他觉得,他的照照会喜欢这样,也打心底里认为,照照会自己处理好。唔,就算处理不好也还有他保驾护航。
埃里是一位值得信赖的朋友,也是一位成功的商人。司少流的画被挂在了拍卖行,只给看,不给买。等到有人上前问价后,再过一段时间,拿出一两幅,还是不开价,直接拍卖,只看谁出价高。
埃里暗戳戳的请了杨奕去,杨奕一见画,再看一眼盖章处红通通的“司远照”三个字。好了,明白了,照照的私章都盖上了,他自然要为照照做面子。
不想还不必他下场将“司远照”这三个字的价格炒上来,第一幅画的价格已经叫上去了。根本不必他出手。
这怎么可以,杨奕眼也不眨的将价格抬上来。照照第一幅卖出的画,谁也不许同他抢。
拍到了照照画作的三爷心情甚好,被一群场子上的“友人”拥到了八大胡同,灌了个八分醉。原就宿在那儿了,杨奕却还想着,他未回去,照照还在等他。心头忽而热了起来,灌了大半宿黄汤的脑子清明了起来。
有一人,等他,归家。
一念头,每每想来都觉得心中拥着一簇火,火烧火燎的,却甚是欢喜。活了上千年,无父无母,天生地养,竟有一天多了个人等他归家。
推开门,明明还是同一盏灯同一缕光,却在一道清瘦身影的映衬格外不同起来。尘世喧嚣,人语烦杂,红尘浊埃,皆在凝望司少流专注安静的身影之时消散而去,只留心气平和,天地宁静。
司远照。杨奕在细细品味,慢慢咀嚼,在舌尖来回缠绕,辗转了无数回,才珍之又珍重之又重的吞咽而下。
他原是战场上一缕残魂借着玉石成的仙身。
司远照真诚,司远照和软,司远照琴棋书画无一不j-i,ng,司远照确确实实……将杨奕往心上放。
杨奕死后成仙,了无前尘。杨奕死于战场亦生于战场,千年时光皆与天界与人间交接处的魔族厮杀不休。杨奕身边熟识之人,不是士兵将军,就是商人士族。
只有一个司远照,独独一个司远照,与所有人都不尽相同。他天生就带着吸引杨奕的力量。
他待杨奕好,他将杨奕放在心上,在他身边整颗心便会宁静下来又极其火热滚烫。
士兵将军同他好忠诚于他,是他为上司,他们为下属,是多年军旅,于是信任追随。商人士族同他交往,或奉承或讨好,那是利益牵扯,是金钱厉害。
那么司远照呢?司远照为什么只第一次见面便将他放进眼中。会夜夜坐在门前,站在窗前,等他回家。会计较好时间,放温一杯热水一碗热汤,会在出门前提醒今日风大加衣落雨带伞,会在入睡前特意道一句“好梦”再回房。
点点滴滴虽微小,桩桩件件日日复月,却也积小成多,汇成江河。
杨奕不晓得。他十分受用,极想探究。
今夜醉得深了,杨奕跌跌撞撞跨过门槛,扶着树干走过大路,果见昏黄灯光,清瘦人影。
司远照托着下巴,目光虚虚的落在树梢,似是瞧着穿过树叶的月光,又似是对斑驳的光y-in感兴趣。手中的铅笔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他正在构思素描稿。
杨奕站在树边,怔怔的望了片刻。今夜月色正好,浅浅的为小小少年勾勒了个银边,披上了一层银纱。
小神仙果然是小神仙,落到凡间来,依旧为月光所偏爱。
杨奕走路一向是无声无息的,而司少流又颇为迟钝。他走到司少流身边坐了下来,司少流都没有发现他已经回来了。
司少流未发现,杨奕便也不提醒他。只用着生了锈似的脑子,一卡一顿的将他的照照斯文俊秀的面貌在心中细细描画。
司少流思索好了,正要下笔,一垂眸身边多了个人出来。刚开始司少流还会被突然出现的杨奕吓上一跳,次数多了他便也习惯了。
照旧是问一声:“回来了?”
杨奕便喜欢他这样问,低低答应了一声:“嗯,回来了。准备画什么?”
司少流垂下眼眸,转着铅笔,不答话。
杨奕凑过去,画布上一片空白,还未下笔呢。
“想了多久了?”
司少流放下笔:“大半日了。”
杨奕侧着身,觉得身体颇重,十分疲累。司少流的肩膀就在他的耳边,再侧一寸便能靠上。
酒醉身,身便算是醉了十分,也醉不了一分心魂。可自从司少流来了以后,杨奕越醉越深,从曾经的至多醉五分,到如今的神魂俱醉。
醉的时候不必思考太多,不必在乎是否适宜,只需从心随心,顺心而动。于是杨奕,靠上了司少流的肩膀。
“照照,你该多用些饭。”
司少流身子骨都成了泥塑的,僵硬着一动不敢动:“啊?”
“太瘦了,肩膀单薄了些。”杨奕嗅着司少流身上的墨香,“你身上是什么香味?可是墨香?不太像。”
司少流暗自红了脸。杨奕原本体温就比他高,喝了酒后浑身都散发着热气,那些热气顺着相贴身体流传进司少流的身体里,燥的厉害。
他强装镇定,拍了拍腿:“这里结实些。都是些寻常墨,松香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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