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赵大老爷的脸色不对了。
赵青河的声音仍淡仍漠,“恰巧,甲夫人生有一聪颖小儿郎,乙夫人身怀六甲,生产之际还有甲夫人帮忙,得了一位漂亮千金。甲老爷挺珍惜两家夫人的缘分,就道定个娃娃亲,把甲家长子和才出生的乙家姑娘的终身绑在一块儿。甲府是名士高门,等于高攀一门亲,乙家夫妇自然应不迭。”
变脸色的人又多俩,这回是老太爷和老太太。
原本还有人低语自聊,这会儿却是鸦雀无声,大概隐隐觉得这故事并非无稽之谈,夏苏就看到九娘的眼睛往岑雪敏那儿拐,显然联想到了什么。然而,她虽清楚赵青河在说岑赵两家的渊源,但不懂他说故事的意义为何。
她以为,他今晚若生事,必定和这大半年来的凶险有关,十之*要抓出害他的凶手——
夏苏突然抬起眼,惊与疑的目光交织,望着同她邻坐,一直垂眸抿笑的岑家千金。
岑雪敏姣好柔美的侧面白若梨花,明明娴静如常,明明宁淑安然,却似有森冷寒气,自美好身影中张扬舞爪。
夏苏陡然一颤,又不可置信,只觉自己有些异想天开。
怎么可能呢?
良好的出身,疼爱的双亲,怎么可能会走那样一条不归路?
赵青河倒也不罗嗦,很快说到十来年之后了,“甲夫妇回江南,与乙家夫妇保持书信来往,转眼两家的孩子长大成人。乙家按娃娃亲的约定教养着女儿,希望女儿能够成为令长辈疼爱并受人尊敬的长媳主母,乙家女儿也以此为目标,****很努力地学习。反观甲夫妇这边,却出现变数。首先,甲夫妇长子太优秀,优秀到大家长,也就是甲老爷的父亲,在这个长孙身上托付着一族繁兴的重望,自然婚事不可随意,非名门望族的千金姑娘不考虑。尽管甲夫妇再三想将娃娃亲进行到底,甲老太爷一力反对,他们也只好拖延,直至突然有一日,乙家女儿来投奔——”
“不要再说下去了!说书不像说书,唱戏不像唱戏!”赵老太爷一声叱。
听到这儿,还不知道赵青河在说赵家的事,那就是白痴。
赵青河从未将这位祖父当祖父,嘴上说得不客气,“老爷子别嫌我啰嗦,一般要讲好一故事,开端得理清脉络,不然后面听不明白。您别急,甲乙两家的渊源也好,甲家没有信用也好,都不是我这故事的主旨,接下来,甚至就快没甲家什么事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老太爷居然被挑起了好奇。
“乙家的事啊。”赵青河一咧嘴,目光投向夏苏,还不忘朝她眨个眼,结果只得回一白眼,他却乐得跟什么似的,笑得更大。
“乙家女儿突来投奔甲家,带着父母一封信,说是母病难父求医,两人行踪不定,故而将女儿托付给甲家代为照顾。在一般人瞧来,乙家这么做,是提醒甲家莫忘承诺,也是孤注一掷,要推两个孩子一把。若孩子们互看对眼,反对的一方更加理亏,最终还得允了亲事。”
二太太沉了脸,不顾自己儿媳妇的身份,开口尖锐,“说来说去,还是甲乙两家事,老太爷都道别说了,你还啰嗦个没完没了。”
她也回过味来,这乙家女儿说得是哪一个。
“二太太莫恼,跟谁抢了你财神似的,我可没那个意思。听完这故事,只要你仍稀罕,财神还是归你家的,我保证绝不会有别人来抢。”如果夏苏的嘴是麻利,赵青河的嘴就是呛辣,“乙家姑娘一住近三年,乙家夫妇从未露过面,只偶有短短的书信。即使甲家夫妇已决定悔婚,再三恳请乙家夫妇来一趟,好当面道歉,两人也不曾出现。到这儿,大家是不是会奇怪,即便乙夫人得了重症,事关女儿终身,怎能完全不现身。为人父母,多能为了孩子豁出性命,是与不是?”
这一问,获得不少点头回应,而大太太和大老爷的神情开始出现疑惑。
“事实很简单,活人能来,死人却是来不了的。”赵青河在平铺直叙中,投下一块大石。
大老爷浑身一震,满脸惊色。
大太太却没那么好定性,立时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瞪着对桌的岑雪敏。
二太太尽力将赵青河的话当恶意,将大太太拉回座位,以岑雪敏能听到的声量说话,“大太太可别听一是一啊,且不说无凭据,便是真的,那姑娘也是怪可怜的。父母双亡,还能有谁为她的婚事出头,自然只好瞒着了,又没有害人,实在算不得大错,只是难言之隐罢了。”
大太太冷冷瞥二太太一眼,已看穿她说好话的用意,不再说话,脸色但铁青。
夏苏不看别人,只看岑雪敏,以为她还会置之不理,不料见她终于抬了眼,并与自己对视。
“苏娘这般瞧我,莫不是我脸上沾了点心?”甜美的笑颜,一丝不安也无,岑雪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自己瞧不见,请苏娘帮个忙,不然就要出丑了。”
这是擅长伪装?
不,不,真得一点做作也无。
若是冷静,简直冷静得可怕,无人能敌。
夏苏相看了那双静眼半晌,回应亦冷然,“没沾到什么。”
两人皆冷,却不觉冷,冷到的是周围的人,终于激起一个受不了的,也是二房的——
赵六郎重重拍下茶杯,“赵青河,你不要无中生有,血口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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