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船或许是对付这么多人的好办法,却更要考虑自己和赵青河脱险的可能性,同归于尽就傻了。
底舱是一大片挖空,没有分舱,只用网和油布隔出几段,堆放干粮杂物,睡觉的草垫烂絮,还有打牌玩耍的隔间。到处充斥着刺烈的酒味,汗味和最好不要分辨的臭味。
夏苏捂鼻走到最后,拉开挡路的一大片油布,看清眼前,不禁愣在当场。
一只大铁笼子,里面蜷着女人和小孩,个个污面烂衣,瑟瑟发抖,唯有眼珠子黑白分明,充满胆怯恐惧,也有愤怒茫然悲苦的。
“……”夏苏不知自己该问什么。
从偷窃到人贩,这些人做买卖的范围真广啊,什么赚钱做什么?怪不得还把她也当货物。
她转身要走,想了又想,却再转回来,抡起刀砸开铁笼子的锁。
眼睛们几乎同一刻闪现喜色,几条影子往门口靠来。
夏苏表情平淡,语气疏冷,“我和我义兄也被困在船上,本要凿船脱险,想不到船舱还有人。我虽帮你们砸了锁,却救不得你们,不过这条船此时还在水巷中,会泅水的人有一线生机,也可抱木浮水,各位自求多福。”
她娘说过,自身无能就最忌心软,救不得自己,救不得别人。
夏苏说完,却瞥见铁笼旁堆着厚密的梗垛。
不是床铺,也不是干粮,扎得一捆捆的梗垛里显然藏物。
她心念一动,走过去拨开探,手指触感冰凉,再抽去草梗,露出半只古瓶。
赃物。
回头看着铁笼里一张张畏缩愁苦的脸,牢笼没了锁,这些人的脚步仍迈不开,皆知逃生等同赴死,夏苏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凿不了船底,凿那伙人的要穴或可行得通。
船尾,赵青河正拖延时间,刀剑无眼,身上难免有些擦伤。
对方也没讨到多大便宜,十来人让赵青河撂倒五六个,还剩胡子为首的七八名硬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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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片 破釜沉舟
赵青河听到水声变大,就知又要拐进河道,一旦水面宽阔,对这伙人更有利。
他让夏苏凿船,半晌没弄出动静,这姑娘不会动作太慢,脚还没踩到船底吧?又该不会底舱有看守,把她细脖子砍断了吧?
赵青河被这帮混球的车轮战搅得疲累,心里难免烦躁些,越想越缩了胆,怕夏苏出意外,顿时腾身又往船头跑去。
眼睁睁瞧着几把刀落空,胡子心惊。
常州那会儿上方指示,赵青河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如今真动起手来,才发现他不但功夫好,脑子也十分活络。
哪怕此刻人数上仍占优,赵青河还能跳出包围圈,动作毫不拖滞,令胡子不禁有点后悔自己轻率。
冯保的死讯传来时,胡子正要北上交货。
一边是主家命令,一边是兄弟交情,他毫不犹豫选择后者,向上面虚报了行程,绕道苏州来查冯保死因。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杀了冯保的人竟是赵青河。
当初他奉命挖山泥设陷阱,亲眼目睹这人滑下陡坡摔没了魂,谁知赵青河命大,撑着最后一口气,竟然缓过来了。
干他们这行,最忌讳这等邪门事,活儿没做干净,就必须再收拾一回,又牵涉他兄弟的大仇。
他潜在苏州好几日,派人一直盯着赵府,这才找准今夜对方坐船出城的时机。
也就是说,这回行动是他擅自主张,若干掉了赵青河还好说,若干不掉——
胡子打个寒颤,目光森冷,提刀紧紧追上。
他已没有回头路,不是赵青河死,就是他死。
胡子喝,“你往哪里跑?”
赵青河不说话,飞身上了矮舱顶,足似点水,自顶缘敏捷空翻,竟是直接要落入底舱中。
不料,底舱突然钻出来一个人。
小小人,污皮黑脸瘦骨架子,抱着一只比小小人的个头小不了多少的花瓶,上到船板就往船橼直缩。
赵青河张开双臂,如蝙蝠飞行,改变落姿,一撑底舱门两边,灵活翻过了门。
但等他一抬头,又见下面钻上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他才暗道搞什么,听胡子气急败坏。
“小兔崽子们怎么窜上来了?哪个蠢家伙在看——”胡子厉声,却没问完。
赵青河大感好笑,“这位老大,你不会数数?带了多少人上船,刚才跑出来多少人,减一减就知道谁在下面。莫非等于零?”
可不就是等于零!
胡子就此把夏苏想起来了,抬头见桅杆上飘得只是一件空袄,便知她下到底舱里去了,急忙喊手下,“堵舱门,别让兔崽子们出——”
听手下们喊老大,胡子不耐烦转头,正要骂娘,看到那根挂袄的桅杆朝自己倒来,要不是两手下拉着他往后退,他就被砸死了。
“姓赵的!”胡子怒咆。
就有这种人,自己做什么都行,别人做什么都不行。
“欸!”赵青河敷衍应声,淡眼瞧着一个又一个的人影钻出,只不过由小孩子变成女子。
他也瞧明白了,这群穷凶极恶的家伙还是人贩子。
捡起地上的刀,不再如玩具一般拎着,到这时他尚未开杀戒,对方才能像打不死的蟑螂。
“这位老大怎么称呼?无本的买卖都让你一家包了,我佩服得紧,向你正式讨教。留个名号,跟你好兄弟冯保一样,我好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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