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只在这里生活了六年,但云州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我都很熟悉,那些年,我魂牵梦绕的,无时不刻不是回到这里。只可惜……”
“可惜什么?”
烛红泪没立即回复,而是领着她进了一家酒楼,畅行无阻地登上二楼,找到一间无人的雅间,她自袖中取出金色的钥匙,替她开了锁链。
“你?”
烛红泪垂眸道:“可惜,我的族人,我的父母宗亲,都被温远峥扣在手里,只要我有丝毫反心,他们即刻会身首异处。在云州,我本也是仕宦人家,该一世衣禄无忧,可是公主你看,我与你之间,竟是如此天差地远。你的父皇皇兄疼爱你,太学里的先生迁就你,洛朝歌也喜欢你,公主,人的宿命,从一开始就已成定局,无力回天。”
“谁说的?”墨廿雪在太学学了那么四书五经,可最看不起的却还是这什么天定之说,她沉沉一反驳,烛红泪暗吃一惊,就听她说,“烛红泪,你给自己定了死局。难道你一辈子唯唯诺诺,对温远峥俯首称臣,他就会放过你父母兄弟吗?难道他抓了那么多人,就只是在当年为了利用你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
至此,烛红泪终于不得不长叹,“公主果然冰雪聪慧。”
“我虽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但自来功高便会震主,我方才不过在街上走了一遭,便已知道,这云州对你的爹烛大人的风评很是不错,如此深得民心之人,放在哪一个王侯的眼睛里,都是一粒容不下的沙子,一个对你的位子虎视眈眈的身边人。温远峥对你家拿而不杀,也是畏惧的民心这点罢了,顺手再利用一下你,很值当。”墨廿雪目光如晦。
烛红泪做到一边的黄花梨凳上,玉手斟了一杯清酒,苦涩无边的味道冲入喉腔,她低低地说:“北夜的青花酒真不是浪得虚名。”
“苦酒,苦中藏劲,苦后回甘。”墨廿雪也喝过青花酒,同她的心上人一样,她也喜欢这极苦极涩的味道,“不过,北夜的酒好像是不卖给云州的,你这酒是从哪里来的?”
烛红泪给她也倒了一杯,墨廿雪伸手接过,细细喝了,熟悉的苦涩味道一如往昔。
她和秦蓁在醉月楼喝酒时,彼时,她思念着他,如今她和烛红泪在云州的酒楼喝酒,她还是思念着他。原来这青花酒,用来惦记一个人,竟然是再好不过。
“烛红泪,你在惦记谁?”
墨廿雪话甫一出口,便又差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暗暗地骂自己真是笨脑袋瓜,她明明知道,烛红泪是她的情敌。
灯烛光里,面容苍白秀冷的红衣美人,面颊带火,不知是酒意上涌,又或是真的想到了什么人。她倚在桌上,艰涩地一笑,道:“他啊,是个傻瓜。”
墨廿雪愣了愣,朝歌是个傻瓜?
然后她想起来,也许有情人之间动起情来,都会说对方是傻瓜。上次收到他的画之时,她也曾用这似乎莫名所以的两个字来形容过他。
“烛红泪,你就这么给我松了镣铐,就不怕我跑了?”
“跑?”烛红泪挥手探往腰间,瞬间亮出自己的九节银鞭,“公主要不要一试?”
怎么这个女子说要动粗便能动粗呢?墨廿雪无奈扶额,刚才还煽情来着,这女人变脸的速度比她翻《论语》还快。
“唉,罢了,我听说被你这鞭子打一下要皮开肉绽,我可是细皮嫩肉的不禁摧残。”墨廿雪摇了摇头,暂时打消了逃跑的想法,但见烛红泪执鞭的手似乎有所颤动,她好奇地问了句,“被你鞭子打到是挺疼的,可是我们都知道,这兵器里,鞭子练起来是最容易伤到己身的,你练这个不会很难么?”
墨廿雪不敢想象,要把鞭子练得像烛红泪这么出神入化,是要在自己身上留下多少道伤口。
烛红泪默了默,沉声道:“这鞭子,是他送给我的。”
这个“他”,墨廿雪自然猜得出来,是温如初。温如初是她的世子,她所拥戴的人,想必只送了一根鞭子,她便已然懂得了这涵义吧?
执鞭者,素来心冷如铁。温如初从来不允许她有一丝自己的情感。
第六十章 谁家玉箫暗飞声
墨廿雪瞟了眼烛火下碎光微烁的银鞭,眼眸里落了一片水华的淡色。
隔着曼拢轻曳的素色纱帐,窗外的灯火也正是辉煌时,烟花十里,长街纷繁。
“公主,委屈你在这里将就了。”
烛红泪的声音低得有点无奈的意味,墨廿雪悚然,她按着桌角的手不自觉收紧了,看着她道:“什么意思?”
照墨廿雪的猜想,她落入烛红泪的手里,此生再见洛朝歌希望渺茫,甚至可能,烛红泪会用她内含软铁外附勾刺的银鞭招待她。临到头了,才发觉烛红泪从来便不是她想象之中的那个模样。
她是个身世堪怜之人,多少事,她亦身不由己。
映着满墙橙辉的烛红泪,冷秀的面容有种别样的妖冶魅惑,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上染了蜜蜡的色泽,鲜艳如果。她偏着头将银鞭挥落在地,掷地有声逼得墨廿雪心头一跳,却听烛红泪淡淡地一哂,“这东西,我早已不配拥有。”
说完这句墨廿雪听不懂的话,烛红泪起身扬长而去,“公主,那个人承诺了会来接你,你暂且安顿在这里便是,不会有任何人打扰。”
直到她身影隐匿在重重帘幕之外,墨廿雪细思其中关窍,错愕不能言语。
洛朝歌会来么?
可既然如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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