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错觉,急忙跟上去,一路顺着大殿走到后门,然后这个人转身了。
果然是他。
郑怀敏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精神面貌看上去已然像个老人,和那个道貌岸然杀伐决断的祝家大师兄判若两人。他看见祝南浔之后的眼神里毫无惊讶,似乎还带着一丝恍惚。
祝南浔站在廊下没有动,想等对方先开口。尽管她想起爷爷和父母的惨死,立刻想将眼前这个人千刀万剐,但此刻,她看到他这个样子,心底生出一股淡淡地无奈。
他并不好过。千方百计的算计,想要报复,想要置人于死地,可最终除了背负上罪孽,一无所得。
但他仍不可饶恕。
“……是南浔啊,我去见我师弟,你去吗?你还没见过他吧。”
祝南浔怎么也没想到这竟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隐约之间,她觉得在这声“南浔”之前,他应该是把自己看成了另外一个人。
祝南浔依旧站着没动,郑怀敏冲她招招手,又开口:“你过来,帮我看看这个图纸,我师弟留下的,我老了,眼睛看不清了。”
祝南浔走过去,发现这是一张地图,原来画室一共有三个入口,一个在藏民家背后的山洞,另一个在悬崖边,而第三个竟然就在寺庙背靠的这座大山的背面。
就像一个圆,大家都以为要进了海螺沟景区才能找到画室,其实不然。寺庙是起点也是终点。
“陆怀信在哪里?”祝南浔问。
郑怀敏指正她:“按辈分,你得叫他一声叔叔。”
祝南浔从未见过陆怀信,但她对陆怀信的尊重与否无法由一声称谓来判断,因为未曾谋面,又介于他与她妈妈的关系,她便一直叫他的名字,其他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就是郑怀敏,年轻时便是祝家的大师兄,习惯将规矩挂在嘴上,爱管教人,看似懂分寸识大体,实则伪善。
“他在哪里?”祝南浔没理会他,再次逼问。
郑怀敏笑了一声,笑声中带着无奈,“他在画室里等我,我得去救他。”
见祝南浔露出匪夷所思的目光,他又说:“你不信?我的人找到他之前,他就被绑走了。是我犯下的错,我会承担……”
祝南浔打断他的话:“你犯下的错?这一声师弟你还叫得出口?岂止是对他造成的伤害……你犯的错,是杀人放火还是非法倒卖古董艺术品?又或者是勾结美术协会做不法勾当?你就一条命,这些罪责怎么够你承担?”
祝南浔受不了郑怀敏这副死到临头仍若无其事的样子,在他口中,这些罪变得轻飘飘的,好像一句承担就能化解。
如果他的承担能换回人命,她倒可以考虑原谅,但他所谓的承担只不过是自己接受惩罚,可就算这些损失和痛苦十倍百倍的偿还在他的身上,祝南浔都觉得不够。
“南浔啊,你爷爷过世后,我见你的次数就不多了,其实我是怕见你……如今你出落的这么漂亮了,也有能力独当一面,我很欣慰。我知道你恨我,但很多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这样,万事皆有因,在事情发展的过程中,人会迷失,会找不到方向,会利用别人,也会别人利用。走吧,我告诉你原因,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我不会伤害你。”
郑怀敏说着便按照地图上指示的路线,往小路上走。
祝南浔紧跟上去,她已经完全陷入了这份情绪中,想要跟着他去一探究竟。
郑怀敏腿脚不利索,走得颤颤巍巍。祝南浔想到陆怀信因一颗子弹而伤了腿,这一刻,心里竟生出一丝慰藉。
这大概就是因果报应。
“我师弟这个人啊,是个闷葫芦,但他犟得很,师父不让他娶你妈妈,他便和师父闹僵,师父一气之下把他逐出了师门。师父是顾及我的心情,他不想我们师兄弟分裂,你妈妈当时才十九岁,多招人疼啊,谁不喜欢她呢?但她就中意我师弟,两个人分也分不开……可他走后,你妈妈念他,师父更念他,他还是师父最喜欢的徒弟,就连我这个首徒也不及他十分之一……”
“所以你恨,恨他们都向着一个弃徒。你也说陆怀信犟得很,所以他怎么可能因为被逐出师门就和我妈妈断了联系?因为他最终也选择了妥协,他顾及你的心情,你是他进祝家后最信任对他最好的大师兄,哦,对了,还有你们的小师弟朱赟,他虽然心高气傲,可在祝家就只拥护你,他的下场又是什么?你在艺术成就上不如陆怀信,但我爷爷觉得你聪明,甚至想过要把祝家交给你,可你呢?得知他秘密收藏艺术品,就对他产生嫌隙,认为他不信任你,知道他欲将此事托付陆怀信时,更是变得扭曲……可你知不知道,这个秘密,就连我父母也不知道,他不让祝家的人知道,是因为早有人对这些东西产生觊觎之心,他是为了保全你们,保全祝家,而将这份压力给了陆怀信。”
祝南浔的话音落下,郑怀敏停下脚步。他回过头定定地看着祝南浔,嘴巴微张,却发不出声音。
山间小路狭窄而悠长,山谷里回荡着寺庙的钟声,清澈而悠远,直抵人的心灵深处。
可这个声音没能警醒迷失的人,倒是清醒着的人不知不觉便红了眼眶。
祝南浔声音颤抖:“在你看来,我妈妈不爱你偏爱陆怀信,我爷爷对陆怀信的牵挂,这都是他们对你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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