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前事
周玲撅着嘴对着自己的小半碗糊糊不满意,王凤英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她眼睛发亮地看向周娟,周娟冲她笑着点点头,周玲才满心欢喜地低头喝粥。
周晚晚躺在炕上看着西里呼噜沉默着喝糊糊的周家人,每个人都瘦弱枯干、面带菜色,扑向食物时眼神迫切凶狠。这是她的家人,重新看到他们,一个个熟悉而陌生的面孔没让周晚晚产生任何亲切感,反而在那一张张面孔后看到了贪婪、冷漠、自私和恶毒……
一年后,王凤英为了给周富换亲,将周平嫁给了一个三十多岁少了一只手的残疾人,周平生了一个女儿后不堪忍受那人的虐待而上吊自杀;
两年后,他们把周阳逼上了县里的农田水利建设基地,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大冬天爬冰卧雪干着壮年男人都承受不住的力气活,就为了给家里挣每天多出的那五个工分和二两红薯干……从那以后的十几年,每年农闲的大冬天,周阳都是在各种水利建设基地、农田建设基地渡过的,以至于最后得了严重的风湿病和贫血……
四年后,周红英意外受伤需要血液,周老太太为了省血浆钱,将周家几个孩子都叫到医院验血,最后周霞跟周红英的血型相同,一次就被抽了一千多毫升血液,周霞已经休克还是不肯停,最后在医生的极力阻止下才罢休。后来,周红香和周红英将周霞和周阳多次骗到医院去卖血……
五年后,周老太太和周红香合力把周晨骗进了监狱,直接导致了他的死亡……
继母嫁过来以后,对他们兄妹极尽刻薄,家里人,包括他们的父亲,都不闻不问听之任之。甚至,继母为了阻止她上大学而去乡里告发她和大哥搞资本主义——继母还以为那时候是跟以前一样,上大学要靠群众推荐,有人告发就上不成了。当时的家里人也都这样认为,但没人阻止继母,更没人想过要替她和大哥说一句话。他们就那样冷漠地看着,包括他们的亲生父亲和亲姐妹周霞。
周晚晚大学毕业那年,为了给四叔家的周强腾房子结婚,周阳被赶到几近倒塌阴暗潮湿的生产队饲料室去住,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应当,甚至周霞还挖苦大哥:“一个老光棍儿,住哪不一样?有个窝棚睡就不错了。”周晚晚后来一想再想,如果大哥不去那个地方冻一个冬天,他的风湿会不会不那么严重?大哥会不会就能再多活几年?是不是能等到她有能力报答大哥,把他的病治好……
……
这些人,在周晚晚心中除了大哥和二哥是她的亲人,其他人都是她的仇人和对她冷漠的路人——甚至路人都不如,如果没有他们的漠视和推波助澜,他们兄妹不会最后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周晚晚垂下眼帘,掩住眼中浓重的恨意。欠我们兄妹的,我要你加倍奉还!你对我们没有一丝亲情,我回报的也会是加倍的冷漠!
吃完早饭,生产队上工的钟声也敲响了,周老头带着儿子、儿媳和长大的孙子、孙女们去上工了。家里就剩下周老太太、七岁的周霞、六岁的周玲、躺在炕上不能动的周晚晚和周兰,当然,还有呼呼地睡着回笼觉的周红英。
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的农村男孩子十四五岁去生产队干活,前三年左右因为力气不足,干农活的技术也不行,队里会分配他们干一些比较轻省的活计,拿的工分也是成年劳动力的一半。去农田基建队或者水利基建队的,都是青壮年男劳力,那里的活计太重,身体稍微差一点的都吃不消。而且,家里的大人对孩子总是会对疼爱一点的,谁家都不会忍心让自己还没成年的孩子去那么艰苦劳累的地方受苦,即使能多赚几个工分也是舍不得的。
但周阳和周晨是两个例外。周阳十二岁就去生产队劳动了,今年冬天更是被送去了农田基建队,因为基建队管吃的每天又发二两红薯干,还能比在队里每天多挣五个工分。周老太太就为了节省一个人的口粮和每天那二两红薯干,骂着威胁着把周阳逼去了农田基建队。周老太太威胁周阳的理由是周晚晚,如果周阳不去就不给她一口吃的,周阳要是去了,每天挣的二两红薯干给周晚晚嚼碎了喂一两。
好在农田基建队离家近,队里的人都是附近几个村的乡亲,能稍微照顾一下周阳。而且基建队工地就在村子旁边,每天还能回来住,至少不用在寒冷的窝棚里睡冻土炕。前世,明年冬天周阳就会被送去二百里外的干岔河水利基地了,也就是从那里开始,周阳一生的健康尽毁。
而周晨更是命苦,母亲去世时他才十岁,就马上就被赶到生产队劳动了。每天跟比他大五岁的周军干一样的活,拿一样的工分。而这一切,作为父亲的周春亮不闻不问,任周老太太安排,任王凤英从中挑唆,皆是听之任之。
干活的人都走了,周娟回到东里间鼓捣了一会儿也出来了,还是红棉袄黄领子,两条长到腰际的大辫子梳得一根毛刺都没有,显然刚才进去又重新梳过了。
“奶,我走了啊。去晚了徐大叔上班了该见不着了。”周娟一边往屋外走,一边跟周老太太打招呼。徐家住在镇上,离三家屯有十里路,走路要一个小时。
“去吧!路上小心着点。”周娟每次去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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