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嗯。你叫我……”
他道:“满庭霜,史老太君的独女。”
被戳穿,她的语调低了下去,道:“你早就知道。”
他道:“不,是刚才和你撞在一起的时候,突然就想明白的。”
满庭霜突然脸红。她道:“既然知道,你可以不用救我,现在还可以杀死我。”
他道:“我不会杀你,方才我却怕他真的杀你。我的初衷,竟是想保护你,还想教你防身的武功。”
她道:“为什么?”
他道:“我不知道,不是同情,或许是欣赏,敬佩,欣赏和敬佩一个柔弱却勇敢的女人。”
她道:“我骗了你。”
他道:“今夜我遇见太多戴着面具的人。史涓生有,叶欣有,付愁有,你也有,然而你身上,还有一个荷包是真的。”
她道:“你是个猜不透的人。”
短暂的缄默,她揉了揉脚踝。
他道:“你愿意为心爱的人做任何事?”
她道:“是的。我愿意。”
他道:“就算知道他在利用你。”
她道:“自愿便不是利用。”
他道:“说实话,我有些羡慕他”,顿了顿:“我也有婚约。”
他的祖母和父亲在他十七岁时便为他说了亲事,新娘将是城中满太傅家的四女。
在审美观上,他的祖母和父亲向来无法统一,但这个未过门的妻子,竟同时满足了他们苛刻的条件。祖母爱红妆,这个未婚妻打扮起来西施也要让几分,尤擅长女工和诗画。祖母说,她是才貌双全,温雅娴淑的女人。
父亲中意武装,他的未婚妻偏又有一股飒爽的英气,会挽弓,能纵马,还擅击鼓舞剑,令父亲十分赞赏。父亲说,他是不输男儿的巾帼。
因此他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一面,便已经定好要与她度过一生。
这个女人学了几年书画,便去拜师学武艺。两家约定好,她学满三年,归来便成婚。算一算,婚期将近。
他突然极度地想逃婚并且思念起满庭霜来了。
她道:“原来你在羡慕这个。”顿了顿,道:“你不必羡慕。”
他凝望她。他明白了此话的含义,是的,她也明白,她爱的人并不爱她。
他不愿她耽湎于失落中,道:“在我看来,他的‘抱负’不可理喻。”
她道:“他是个孤儿。”
他道:“这是故事的开头。”
她道:“他非常恨他们!”
他道:“这是故事的来由。”
她道:“他的父母原是徽商,二十年前运货到京城途中被土匪抢劫,当时有几个江湖人士就在旁休息,却袖手旁观。在土匪杀死他的父母后,那些人才出手杀了土匪,为的却是抢夺过来他父母的财物,还要杀他。我的母亲刚好路过,出手救了他。”
他一时没了话,张口又闭。
想起袖中的纸条,他拿出来展开,火折子凑上前,是几行集句:少年不识愁滋味,天阶夜色凉如水。洛阳亲友如相问,翩翩两骑来是谁。
略一思索,他便理解了。这张纸条从南边杂草丛中传递出来。是临死的史涓生要告诉六扇门凶手的信息,凶手的名字被他藏了起来,就在首联和颔联里。
拳起纸条,他道:“事出有因,我不能报以同情,也不会报以原谅。他杀了人,捕快都死了,我会带他归案。”
她道:“如果这样,你们两个,只能活下一个。”
他几乎脱口而出:“你一定希望他活下来。”
她偏头不语。猛然地,他脑里便一片空白复汹涌的颠倒反转,他对这女人的反应十分理解,此时此刻,他也偏过头去不再注视她,同时不让尴尬继续发酵。这尴尬让她继续重视自己的脚踝,而他在乱想,想起了曹植写洛神的几句话:“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之异乡。无危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虽潜处于太阴,长寄心于君王。”她如太阴神女,那个戴面具的人若是君王,也是个偏激和可怜的君王。
明知故问了,他道:“他杀我不成,陷害我不成,就派你来杀我,拖住我,却是他自作聪明了。香囊上绣得那个‘叶’字,并不是指的叶志。”
☆、十七
十七
玉山在京都之南二十里,巍峨百丈,树深水明,景色十分秀丽。满庭霜一路上山,一路折花踢草。她要去拜访一个老朋友。
玄揽阁为当地武林马首,当家阁主王君沂就是她的老朋友。
守门小童不识,问客从何来。满庭霜露出玄揽阁令牌,小童便呼朋伴友,将她围在门外。笑道:“我们阁主说了,持此令牌者给我们糖,我们方能请她进去。”
满庭霜道:“好一个王大眼,又戏弄于我。我带了糖,不过全在那边的树丛里小溪边山石下,只有十包,去晚了就没有啦!”众小童欢呼雀跃,争先恐后齐跑远了。
满庭霜飞入阁中,见王君沂在门前台阶上正含笑望她。
满庭霜道:“王大眼!”
王君沂道:“满笑笑!”
熟识多年,免去客套寒暄。满庭霜道:“我要一杯龙井啊。”
王君沂于是吩咐门徒去砌,将满庭霜迎入门内。
道:“好歹一山之主,别再叫我诨名,我威严何在!”
满庭霜摘下面纱,道:“你好,明知我没钱,还唆使你那帮馋嘴孩打我秋风。好在我聪明,全被我打发走了。等下次来再补上。”
王君沂笑道:“你不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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