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她好像一下子突然开心起来,连脚步都雀跃了几分,她走到石凳边坐下,拿出青白两个瓷盅,对沈望山道,“远舟,下棋吗?”
沈望山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开口嘲笑他,“上次输了之后,不是发脾气说再不和我下棋的吗?”他说着把装黑子的白瓷盅推到她面前。
“胡说,我才没有。”她有些脸红,依旧嘴硬耍赖,一边固执地把黑棋推给他,自己把青瓷棋盅拿到自己面前。
他笑了笑,不再坚持,在棋盘上落下第一子。
下棋的时候,两个人落子都很快,也几乎不怎么说话,这一天,几手过后,沈望山看着棋盘上看起来一塌糊涂的白子,笑着摇头,问道,“清儿,第一次见你跟老师下棋,便一直忘了问,你的围棋是跟谁学的?”
“我从未好好学过下棋,早前爹爹总爱跟文伯伯下棋,可他棋艺一般,文伯伯似乎不太能看得上,他就派人找来了这副楸木棋盘和滇南云子,文伯伯眼馋这两件宝贝,变日日上门要讨教两招,我的棋艺便是爹爹教了几手,文伯伯教了几手,我看他们下棋,自己又学了几手。”她轻轻落下棋子,继续说,“不过记得之前我同你说,那些书有的只捡有意思的读了读。”
“仿佛是有这回事。”他也落下一颗棋子,随口说。
“我说的是《周易》,偶然看到那本书,有些五行卦象我觉得有趣就多读了些,后来便发现下棋的时候不自觉就用了出来,修葺这座院子的时候,也添了些奇门五行的东西在里面,果然刚修葺完之后,府里的侍从都在园子里晕头转向,好几日都走不出。你最初不是也找不到吗。”她促狭地看着他,又不慌不忙地落下以子,扬起下巴,做出自负的样子。
他果然举着棋子皱着眉思考了一阵,像是被难住了的样子。可不过半刻,就仿佛是云开雾散,落下黑子。
“难怪,第一次见你下棋就觉得那路数极为古怪。”
“那那日,你落下的那一子,究竟是侥幸,还是······”
“似乎不记得我下了什么了,”他回忆道,“可那日的棋,无论我如何下,都赢不了,不是吗?”
她落下白子,记起那一日他离开后,她扯着爹爹的衣袖颇不服气,“爹爹为何不让清儿下,那一子虽解得一时之困,可五步之内,黑棋仍旧是输。”
爹爹却看着棋盘道,“方才这样的局势要他落子,本就是刁难了,他方才那一手,纵然是有急智在里头,可若是没有平日的功力,也无论如何是想不出这一招壮士断腕的。”爹爹看着她,静静地说,“清儿你的棋艺,取自周易的五行变换之术,胜在一个险字上,一般人看着这棋面早就晕了头,更不要说能从中捋出些头绪了,此人的棋艺,恐怕并不在你之下。”
所以后来,她才总是找他下棋对弈。
最初,总是平局,不分胜负,到后来却更是越来越赢不了,上一次竟还输了。
“远舟,你的棋艺是你父亲教的吗?”
“也不是,我很早便入了国子监学艺,围棋也是我自己一边同别人下,一边自个儿看着棋谱琢磨出来的,最初是看父亲和顾先生下棋······”沈望山突然就没了声音,只是沉默地落子。
杜若清也再不说话,两人重新开始一言不发地你来我往。
沈望山所说的顾先生,便是东林书院的创办人也是最早的院守,顾宪成。
他们都记得那一日,她和他三年里仅有的一次针锋相对。
那天,杜若清恰好到杜珗的书斋去,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屋子里沈望山的声音,她听得清楚分明,他说,“老师有经世之才,以您的品性才学,为何不入朝为官,如今家国式微,京城里也正是用人之际。”
还未等杜珗开口,就见杜若清姗姗而来,“如今朱明王朝从皇帝到臣下都已经昏庸腐朽成了这个样子,从中央到地方都已蛀了个遍,还谈什么经世致用,效力国家,气数将尽罢了,不过是等着那一天,到时自会有人断了它的龙气。”
“清儿,你以为自己看了几部史书政论就可以肆意谈论朝廷、政治吗?”杜珗出声轻斥,声音里确然有几分怒气,又向沈望山道,“清儿小孩心性,胡言乱语不可当真,老夫不愿出仕是兴趣使然,与朝廷无尤。”
“爹爹,女儿说得每一个字都不是胡言乱语。”
“你!”
“不是每一个有点骨气求学致问的士人文人都愿意屑于到那个地方营营汲汲的。沈大人,你可懂得?”她没有等杜珗说话继续说道。
杜珗显然有些动了真怒,正要继续训斥,沈望山却开口道,“杜小姐,如今这朝野的政事的确是有些不周到的地方,只是既是读书人,便自当想着替朝廷分忧解难,顾先生也曾说,‘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你说的可是东林书院那位顾宪成先生?”
“正是。”
杜若清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沈望山分明听得见她的嗤笑,他隐隐不悦,却依旧维持了风度,问“为何发笑?”
杜若清收起了笑容,“这句话,本就有瑕疵,东林党不过是江南文人自发聚集而成的朋党,却以在野人数之众挑战在朝权威之盛,这是僭越。妄图以一朋党左右国家政治,这是自负。古人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文人士子更应知进退,守本分,专心致学方可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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