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西语浑身如坠冰窟陡然僵住,过了一会她阿娘又向来似地吩咐她说给她拿一百两金子,家中要使。
那样理所应当的语气,为什么也不问问她有没有?也不问问她宫中有没有犯难的地方?
他们几乎认定只要进了宫,就是躺在金山银海里吃穿不尽了。更何况她还有个皇子,这岂不是一辈子的倚靠都有了。
一百两金子,是金子啊。她哪拿的出来?心中又想到她自从进了宫家里是连一个线头都没有给她,就是平儿也没有得到他外家做的一件衣裳。说话就很有点冲,向她阿娘说没有。
她阿娘便很不依,皱着眉头说不行得给她拿,这回是有正经用。
哪回朝她要不是说有正经用处了?王西语便直说没有,她阿娘居然闹吵起来说她这宫中这般富贵,还能拿不出一百两金子?
王西语又是心寒又是无奈,只是摇头。她娘见实在要不到,情急之下说养她这么多年,真是白养了。
她也是急火攻心,冷笑着说她是嫁了人的,既然家中一切和她没有关系,怎么现在家中的花销还要她管?
她娘叫她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翻来覆去就只知道说她没良心,说养她不如养狗。
王西语也气的发抖,连声叫宫人送她娘出去。
最后实在闹的很不像话,差点连王太后都惊动了。而王西语经此一事,也是心灰意冷。不见娘家人不说,跟是一个铜钱都不给他们了。
他们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还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说不见,他们就连宫门都进不来。
好像是快意了许多,宫中俸禄不用贴补娘家,她在宫中也好过起来了。只是夜深人静时,她心中漫起无边的悲哀和恐惧来。
她没有家了,从前的家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王西语在深夜里把头埋在被里,咬到嘴唇快破了也不肯叫自己哭出来。她不能软弱,她还有平儿,也只有平儿了。
皇后离宫了只怕是不会回来了,那也就是说后宫之中以她最贵,又育有皇子。这也就是为什么宁蒗眼巴巴地来奉承她的原因,只是,在这关头她又该怎么做才能为平儿多谋夺出更多的圣心来呢?
眼下陛下虽然叫平儿隔半月就去见驾一次,好容易和陛下亲近了一点,就叫宫中上下对平儿真心实意尊崇了几分。但是王西语自己也明白,要是陛下另立新后,再进新人这后宫中婴儿嘀哭之声就该多起来了。
到那时,就该把平儿这点不多的父爱也分去了。将来即便长大成人,也只怕比因母不受宠封地不广的长沙王好多少。
她该怎么做?该怎么做呢?
王西语望着已经天光大亮的殿内,丝毫没有倦意。
*****
栎阳城离宫。
夜已经深了,刘彻却还是没有睡意。他坐在条案旁,从玉壶里倒酒出来。酒香溢出,熏人欲醉,玉杯中果酒盈盈波动。
他一饮而尽,酒香萦绕在舌尖。温热丝丝缕缕从胃里漫出来,喝了半宿的酒就是就是酒量再好到现在也是大醉了。他看着这殿中的一切,只觉得飘飘忽忽晃来晃去。
酒入愁肠更化泪,但现下这等肝肠寸断难以入眠之中,也就只能喝酒抒愁。也就只有心被麻痹后,痛苦才稍稍得以缓解。
可是就连酒都渐渐变得不好使了,迷迷蒙蒙时,眼前脑中还是不由想起她,想起她朝他笑朝他撒娇。
他冷笑几声,再往玉杯中连连倒酒。一口接一口连连饮下,急促之间他被呛得连声咳嗽。泪眼迷蒙间,他终于无声地哭出来。
夜微阑,风卷起漫天风雪。阴沉乌云中,月华黯淡无光。寒气上透,冰气凝结。
他仰面倒下,任凭泪痕满面。他累极了,这几天合在一起睡的时间还没有两个时辰。但是他睡不着也不想睡,只要入睡梦里总会见着阿娇,见着他们从前的过往。
这只会让他从梦中醒来更怅然若失无法适从,只会叫他更深刻地体会孤家寡人这个词语的意义。
但是他终于还是睡着了,他又见到阿娇了。
她穿着一身水红衣裳,肌肤如玉,脸上带着笑。好像离他很近,又好像遥不可及。
这是梦吗?他在心中呢喃问自己。
但还是不受控制地想要往她走去,想牵住她的手。
她一步一步后退,眼含泪光,不肯叫他碰她。眼角眉梢都似恨,他看着她只得站在那。
阿娇望定他,微微张嘴,似乎说了句什么。但是他听不清,真的听不清。于是他就再往前几步,想靠近她。
她却倏忽间消失不见,把他孤孤单单地撇在那。
天大地大,又没了她的影子。
他想往前追,却失足跌落。最后看到的是墙上刻着的手法稚嫩的“刘彘”,他大惊想再看一眼,却已然从梦中清醒过来。
他刻字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漪兰殿!他从小和阿娇一起玩耍的漪兰殿!
怎么能把那忘了呢?她但凡心里还有他,就一定去过!一定去过!
他霍然起身,酒醉之下几乎踉跄摔倒。头晕眼花间,他扶住柱子大声喊道:“春陀!”
春陀很快就推门进来了,他眼下很有些发黑。陛下没有安歇,他自然也是不敢睡的。所以也就跟着熬夜,连眯一下都不敢就是怕错过了陛下的吩咐。
殿中酒香扑鼻而来,而陛下正靠在柱子上。见他进来说:“去,吩咐下去,朕要回宫!”
现在?春陀愕然,不觉望向窗外天色。但见陛下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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