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身影上。
“这位小姐……是石公子的什么人?”
他顿了一下,转向身边的徐致深,随口似的又问了一句。
徐致深目中掠过一道微不可察的阴影,嘴角却只微微扯了扯,无声的,并不十分感兴趣的表情,朝前送了谭青麟几步,停下脚步,微微笑道:“那我就送你到此,我就不进去了。”
北政府与江东这次聚于沪上,就为人诟病许久的双港实际归属谈判终于达成协议,和平曙光在望,全国为之振奋,北方全权代表徐致深和江东谭青麟,二人年少英杰,人中龙凤,据说从前还是同窗,因此次会谈,被报章誉为“南北双杰”,趁他二人还停留在此,沪上各界人士无不竞相邀约,以他二人共同出席为荣,今晚沪上一有名的法租界公董局董事设私宴同请两人,散席后,谭青麟的汽车因司机来时路上不慎有所损坏,徐致深遂送他回下榻的礼查饭店。他自己并不住饭店,而是多年前置的一处位于沪西汾阳路的寓所。
谭青麟挽留:“今夜劳烦老同学你了。既然人都到了这里,何不上去坐坐?你我这些天,外人看着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实际倒没空真坐下好好叙个旧。”
他看了眼怀表,“……晚上也不算迟,去酒吧坐坐,一起喝两杯?吧台有不错的马贝威士忌。”
徐致深笑道:“下回吧。晚上酒喝多了些,上头了,想早点休息。”
“好,那就不留了,老同学走好。”
徐致深和谭青麟握了握手,道别,司机开车离开饭店,来到了位于法租界的大世界夜总会,门口有人早早已经候着了,见他到,忙将他引到三楼一处雅间,为他开门,入内,包间里装饰与楼下大堂的灯红酒绿截然不同,宫灯低垂,古香古色,一扇紫檀花鸟透纱屏风后,伴随着琴弦拨动,有一把女子弹词唱喉声曼妙而来,听到了门口起的动静,弹词声停下,屏风后快步转出来几人,当先的那个,就是张效年的长女婿刘彦生。
刘彦生春风满面,快步到了门口,双手和徐致深握手,引他进来入座,命人上茶,笑道:“可把你等到了!你如今可是沪上鼎鼎有名的人物,我怕你是分身无暇,来不了了!”
徐致深一笑:“我算什么人物,不过是奉督军之名抵沪,借督军之旗,行督军之事而已。刘师长今天既然到上海,怎不提早告知,我去接你,竟叫刘师长在这里空等了我半个晚上?实在是我的过!原本这两天我就拟向督军做个电文汇报,刘师长来了,正好,如见督军,如有任何疑问,尽管发问,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彦生嗳了一声,不以为然摆了摆手,“说到哪里去了!我知道徐老弟你是大忙人,今晚还肯赏脸赴约,那就是给我脸面了,何况咱们现在什么关系?我来沪上,不过只是南下公干路过,顺道停留一两天,咱们兄弟碰个头而已。今晚什么也不说,听曲儿,吃茶,讲掌故,乐呵就是了!”
一旁的随从做了个手势,对面的两个女子就继续开始弹唱,一个抱着琵琶,一个拿着三弦琴,都是芳华的年纪,烫着卷发,最妙的是双胞同胎,长的几乎一模一样,容貌娟丽,唇红齿白,身穿紧窄的旗袍,身段尽显,坐椅子上,涂了鲜红指甲油的纤纤十指拨弄着弦琶,吴音娓娓。原是苏州弹评。
“怎么样?还不错吧?”刘彦生面露得意,“茶是今年狮子峰雨前龙井头茶,唱曲的,老哥我保管你从前也没听过!我知道老弟你和我们不一样,不敢拿寻常粉头污了你的眼,特意叫老板找了这两个苏弹姑娘,有名的姐妹双花,开口一唱,场场爆满。天津卫有山东大鼓,京韵小鼓,到了沪上,改听苏弹,那也是入乡随俗嘛!”
边上几个陪客附和着笑。徐致深也面带微笑,拿起茶盏,慢慢啜了一口泡的恰恰呈出了浅浅透碧之色的茶水。
刘彦生在他耳畔不停聒噪,面前两个评弹女子脉脉注视,弦琶琮铮里,调抑扬顿挫,声吴侬软语,音春莺黄鹂,令人醉心荡魄,但徐致深的神思,却渐渐飘远。
他想着今夜在礼查饭店门口和她偶遇的一幕。时隔将近一个月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将她排除出生活了,她就这样再次闯入了他的视线,来的令他猝不及防。
从她质诘英国大兵的话里,不难推测,她应该是随了她的上司来上海的。
问题是,她又和石经纶一起了。
还有,她为什么这么快就能说一口如此地道的英语?
他是能听,也能说,但自忖绝对没有她说的那么地道。
但这些,都还是其次,真让他诧异的,是她为了帮车夫脱身而站出来质诘妓.女和英国大兵的那一幕。
他早已经领教过她的聪明和有时令他恨的牙痒的狡黠,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他很难相信,这个自己稀里糊涂地从川西带出来的丫头,不但有这样的侠气和胆色,更是有着能够匹配她这胆色的过人心智和本事。
惊艳。但不是关乎惊艳本身隐含所指的女子令男人动心的容貌和体态。
她只立在那里,一个侧影,几声话语,那种惊艳之感,就朝着他的眼、鼻、耳,五官,迎面扑来,将七窍堰塞,令他晃了心神。
数曲终了,余音袅袅,夜也是深了,约散,刘彦生挽留徐致深,胳膊撑在茶几上,身体倾靠过来,低声笑道:“老弟一人在外,长夜漫漫,未免空虚,我已经给老弟要了间过夜房,极其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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