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再问起他。
还记得初来荒林找他的那个十五岁的少女,那时的她倔强而勇敢,个性张扬而又不入俗,努力的追寻着她想要的东西;而今天这杏花树下的女子……她们怎可能是同一个人?哦,对,她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同样的倔强——一个倔强的不肯放弃不可能得来的爱,一个倔强的孤城自闭,不愿意出去。岁月无情,人事消磨,十五岁那年的勇气早已经消失殆尽,这处原本让她藏身的海底,如今成了束缚她的牢笼——她自己甘心囚在笼里,不愿出去,别人又能有什么法子?
斜月初上,月光照着杏花树下的人儿,那一袭青衫在月下发出清冷的光辉,白日里透出的男子的锐利,干练和从容,随着日暮一起黯淡了下去,只剩下孤孑和零落。在云川眼里如今的她只是一个垂垂老矣,形单影只的老人。
落花不知道师父是什么时候变的,许是这三两年间的事,许是他看出她早已经修满了九成魔力,却迟迟不肯成魔,因而心灰意冷,这才变了。尽管他看她的眼神依然含情脉脉,却再没有了往日的欢愉,总是含着惆怅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淡的哀伤。
也不知从何时起,他甚至都很少再去书房,总是一个人闷在屋里。他也有大半年没有画画了,琴倒是时有弹起,只是那曲调哀戚的让人不忍细闻。
落花心里隐约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师父兴许很快就会离开她了。师父他尽管儿女情长,却不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他从不轻易做决定,一旦有了决定便再难更改。当年钟离沫没有随他归隐,他独自一人窝在阑珊谷五百年都没去看过他一次,而今……想必他也会这么对她吧。
这年云川走后,师父也回了阑珊谷,落花跟往年一样,日日都在门前的杏花树下等他。
眼看着杏花开了又谢,枝叶间的青杏浮了密密麻麻的一层,一场春雨过后,残杏掉了一地,剩下的那些幸运儿在枝叶间安家,一点点长大。落花甚至把树上有多少颗杏子都仔仔细细的数了一遍,甚至每天都数上一遍,足足三个月,师父都没有再回来。
从来都没有这么久。
往年一月有余,师父必会回来,从未有超过两月,更别说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月。
枝头的青杏,一两颗早熟的已经泛黄。
师父许不会回来了。
尽管这么想着,落花还是日日在树下等他。
许是夜夜抱影无眠,这一日,她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迷蒙之间脸上一阵微痒,悄然睁眼,竟看到那袭白衣就在她的眼前,正透着轻纱轻触她的脸。
见她醒了,他抽回了手,轻轻说出一句:“花儿,师父很想你。”
是师父?
真的是师父!她以为她是在做梦,她以为他再不会回来了!却见他从袖里取出一朵蓝色蒲公英,摊开她的掌心,将那蒲公英小心翼翼的放在她的掌上。
“我去了潇湘林,那儿还跟过去一样。花儿,我知道你已经修满了九成魔力,为什么你宁可老去,也不愿成魔?”
落花的喉头滚动了两下,心里五味杂陈又百感交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难道你真的不想跟我回阑珊谷吗?”
她终于再也忍不住,热泪滑出了眼眶,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跟他承认吧,告诉他,你想跟他回阑珊谷,想与他待在一处,与他长相厮守,永不分开!
就在她想点头答应的瞬间,那个牡丹花长袍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她的脑里,他狰狞着一张反噬后血肉模糊的脸,一步步的逼近她,歇斯底里的嘶吼着:“我要你记得我!你是我的女人,休要再想秦子净!”说着扑过来,撕扯她的衣襟……
“不!不!不……”落花跌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衣襟,一面扑腾着双腿,踢打撕扯,抗拒挣扎,“我要杀了你!你这个魔鬼!走开,混蛋!”
“花儿?!”
落花猛地惊醒了过来,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如今她也老了,然而这噩梦却一直跟着她,折磨着她,每当她想放下过去,重新开始的时候,它都要从心底跳出来,提醒她她的过去是多么肮脏,提醒她再不配拥有新的生活!五十年了,她还是躲不过,逃不开这如影随形的梦魇!
第二天她醒的时候,师父已经在书房抚琴了。这次之后,师父又在结果里住了下来,尽管谁也没提起,但是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尤其是师父,他总在有意无意的回避着她,整日都躲在房里打坐,有时几天都见不着他一面。
这日外面下起了雪,师父难得的出了门。遥见雪地里的那袭白衣,落花恍惚又回到了儿时——师父教她御剑,也是这样的雪天,他们二人立在彤云之上俯瞰整个阑珊谷。如今这白色的身姿一如往昔,独独改变的却是自己——当年自己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如今与这白雪遥相辉映的却是自己的满头白发。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就在落花满腹心事,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听见师父吟诵起了这首词。她忽然笑了,这词的本意是落梅如雪,可是这里又没有梅花,明明是冬日的新雪,所以这词如何合适?
但是转念一想,莫名又是一阵伤感,落梅飘落似雪,便如阑珊谷的阑珊二字,都有将阑,将尽,结束的意思,若不是师父意兴阑珊,又怎么会想到这词?莫不是师父终还是要走?
当她抬眼看他时,却见他的目光已经悠远的飘向了天外。她又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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