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时,胥凤仪正躺在荷塘边的小船上小憩。她脸上盖着帕子,手里松松地握着一卷书。叶凌霄示意身边的侍女噤声,蹑手蹑脚地走到小船边,悄悄解开系在河桩上的缆绳,然后踩着船舷用力踹了一脚。小船晃悠悠往水中央漂去。胥凤仪掀开帕子坐起身来,看了叶凌霄一眼,又好整以暇地躺了回去。
竹篙竖在河桩边的淤泥中,船上也没有桨。眼看着小船离岸越来越远,叶凌霄忙提起竹篙去挑挂在船尾的缆绳,勾着缠了几道,才拽着缆绳将小船拉回岸边。他将竹篙往淤泥中用力一戳,小船稳稳停住,胥凤仪便趁他喘气的空隙起身跳上了岸。
捉弄失败,叶凌霄也不恼,捏着招贤帖在她眼前一顿晃:“你收到没?”
胥凤仪点头:“刚回来就看到了。写得挺有气势!”侍女走到她面前托起双手,胥凤仪将手中书册合好展平后放入她手中。
叶凌霄目送侍女捧着书离开,扭头对胥凤仪道:“我真是不明白这对夫妻的意思。竟敢给我们两家发这样的招贤帖,究竟是招贤还是招恨?”
“是招安吧。”胥凤仪笑笑,领着他往花厅走。
“听说闻歌比武输了,连夜逃下亓山隐姓埋名躲了起来,真有此事?”
胥凤仪挑眉:“你什么时候听说的?”
“前两天就在钟陵传开了。”
胥凤仪若有所思地发笑:“消息这么快!”
叶凌霄见她不否认,睁大眼睛:“是真的?”
“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叶凌霄见她似要卖个关子,不耐烦地催着问她:“那实际上究竟是怎样?”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花厅坐下。侍女送来茶水点心,见主人微微侧了侧头,便心领神会地退了下去。
胥凤仪道:“不知道是我的提议太可怕,还是山鬼洞的魅力太大。”她将自己与闻歌在亓山的经历原原本本告诉了叶凌霄,惹得叶凌霄哈哈大笑。胥凤仪撑着头,静静看这人笑得毫无形象可言。叶凌霄几乎背过气去,深深吸气想克制住笑意,冷不防又呛到开始打嗝。胥凤仪见他好不容易消停了,伸手拍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没想到反令他破了功,噗哧一声又笑出来。
胥凤仪秀眉轻扬:“有这么好笑?”
叶凌霄伸手在眼下抹了抹:“当然好笑!那可是沧南第一高手,上天入地的‘量天尺’啊!被一个姑娘求娶,难怪他吓得遁了。不过你也并非真心,否则大可用些手段,将人就地正/法!”
胥凤仪淡淡瞥他一眼,嘴角微微翘着,并不介意这个玩笑。他二人的情分不比常人,像亲人像朋友,又远不止如此。本以为长辈们要他们做夫妻,谁料相处日久,竟似成了兄弟,两人几乎无话不谈,开起玩笑来也就没有避忌。
叶凌霄笑够之后恢复了平静,又问道:“陆之遥怎样?”
胥凤仪稍顿:“没怎样。”
“那你想怎样?”
胥凤仪抬眸看他,似有不解。叶凌霄眉眼中仍带笑意,说话的语气却很认真:“你既知夷云派的企图,如今有何打算?”
胥凤仪坦言:“尚无打算。”
叶凌霄恍然:“我这么问吧,你对他还有几分真心?”
胥凤仪认真思考了片刻,答道:“五分。”
叶凌霄点头轻叹:“你这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倒也未必。”胥凤仪摇头,拿起玲珑庄的招贤帖,翻开又看一遍,问叶凌霄,“这你打算如何回应?”
“不予回应。你呢?”
“代你回应。”
“什么?”叶凌霄莫名其妙地看她,“怎么回应?”
胥凤仪合上招贤帖,拿在手中扇了扇,眸光流转:“无贤可让,捐些许钱财我还舍得。”她说着,含笑看向叶凌霄:“我隐约记得,叶家曾经想招揽陆之遥,被他拒绝了。”
叶凌霄刚要否认,见她眯着眼,会心一笑:“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胥凤仪心情愉悦地抿了一口茶,高声对外吩咐道:“来人,茶凉了。”
招贤贴效果初显,不到两天,玲珑庄已吸纳数十人,大多来自沧北,其中不乏慕洗梧公子而来者。
第三天,胥凤仪命人打着叶家的旗号,敲锣打鼓地将一万两白银送去玲珑庄给陆之遥。
第四天,钟陵城内传出一条消息:陆之遥虽拒绝叶家的招揽,但叶家惜才,欲赠白银十万两为其打点。
第五天,龙绝峰上举行开山典礼,厉峥之妹带人前来投靠。厉峥为玲珑庄庄主,陈荪为总管。门人弟子分南北两院管理。陆之遥是庄主妻弟,被安排统领南院。至于北院统领,厉峥属意自己的妹妹,陆之透持异议,最终人选犹待商榷。
第六天,钟陵城内消息变了:陆之遥明珠暗投,叶家怒其不争,十万赠银缩减九成。
第七天,厉纯就任北院统领难以服众,陆之遥亲往叶家致谢,叶凌霄佯装出游不予接待。
第八天,钟陵城内风向再变,说陆之遥备受弟子推崇,惹得厉峥兄妹不满,而厉峥任人唯亲,陆之透牝鸡司晨,夫妻相争,南北两院统领形同虚设。
……
转眼间五月到来,南风渐起,陇上麦叶泛黄。钟陵城内流言满天飞,故事版本变幻莫测,一天之内便可反转,故事中的人物形象更是几经颠覆。关于玲珑庄的各种说法甚嚣尘上,但普遍都说像是场闹剧,传言已有投靠者中途变卦而折返。至于闻歌败走的消息,早已无人问津。
胥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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