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温柔似乎能够荡漾出水来,那么澄澈,宛如一个孩童的眼,“孤爱祭司,有错吗?”
他爱她,没有错啊。
“孤爱伽湿神,所以孤爱祭司;孤爱苍生,所以孤爱祭司;孤爱江山,所以孤也爱祭司”他问,“有错吗?”
没有错,王上是博爱的。
百姓瞬间便安静了下来,而苏慕安罗则又说了一句,很轻很轻,很低很低,只有在他身边的我能够听见,“苏慕安罗对橆歌的爱,与伽湿神无关,与苍生无关,与江山无关,只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爱。”
百姓听不见,百姓只能够听见他前面说的话。百姓只能知道他的胸怀宽博,却不知道他爱她。
“孤,爱祭司。”他说,在万众面前,说。
她说,“本司也爱国王。”
他说,“孤爱祭司。”
兜兜转转,谁都没有违背了谁的心意。
橆歌也许在这个时候已经动心了吧。
我看着被百姓横亘的橆歌和苏慕安罗,笑了起来。
真好啊,不是吗?
第三年,苏慕安罗和橆歌说,还剩下十年。
第四年,橆歌和苏慕安罗说,还有九年。
第五年,苏慕安罗的弟弟得了一个儿子。
第六年,橆歌说她离侍奉伽湿神只剩下七年了。
……
第十一年,还剩下两年的时候,橆歌说她彻彻底底地输给了他。
第十二年,苏慕安罗问她,能不能不要赴死?他可以救她。
人间
橆歌与苏慕安罗之前,永远是那么远。
那晚的夜色很浓,天空中墨云翻卷,又是一年寒冬腊月时。
“三月初三,很快就到了。”橆歌说,“王上马上就要赢了,彻彻底底地赢了,您可是欢喜?”
苏慕安罗苦笑着,摇摇头,“孤……不想让你死。”
橆歌偏着头,半含笑半无奈地道,“王上,您违背得了您的信仰吗?子民们能够违背吗?我能够违背吗?如果不能的话,徒劳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个国度,是个信教的国度。对于这样的一个国度,神权与王权相结合,又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们逃离出这样的宿命呢。
“王上,橆歌的命运已经被定下了,是改不掉的,而我,也甘之如饴。”她笑着说道,眼中没有一丝不悦。“我一直知道我在二十九岁的三月初三这一年会死,所以,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我一直觉得心中有惶然的感觉,很快,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王上不知道,我有多欢喜,觉得多解脱。真好啊。”她张开了双臂,以一个拥抱苍天的姿势,环抱着空气,眼中亮晶晶的,似乎是在期待,又似乎是在逃避。
苏慕安罗看着她,“违背神的旨意,会受天谴的。可是违背孤的心意,孤的余生夜不能寐。”
橆歌含笑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之意,“王上想要做什么?”
“孤想要祭司不死,好不好?”他看着,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抓住她的手,但是伸到一半的时候,放下了下去,改为负手而立,“祭司,好不好?”
“王上想要如何让橆歌不死?”橆歌半是好奇半是无奈地说道。
“孤可以找死牢里面的人替死,伪装成你的样子,孤可以保证没有人知道。”苏慕安罗信誓旦旦地说道。
“然后呢?”橆歌问他。
苏慕安罗说,“然后你可以活着。”
“这样做的话,先不说橆歌对不起子民的供奉,对不起伽湿神的关照,橆歌也会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且说橆歌要以什么样的姿态活着,是不是要顶着一张别人的脸,再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是不是橆歌依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在王上的身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王上,你觉得这样子做有什么意思吗?”橆歌句句在理,说得苏慕安罗哑口无言。
“如果孤不是王呢?”良久,苏慕安罗哑声道。
“您是王上,我是祭司,从来都是定下的命运,王上有什么好假设的呢?”她对苏慕安罗道,“那年,我占卜,说您一生情路多舛,我却未曾想过,是因为我的原因。我对不起您。”
“如果孤注定了情路多舛,那么孤情愿让我情路多舛的那个人是你,起码,你配得上让孤朝思暮想。”苏慕安罗淡淡地道。
这夜的对话便是那般结束的。
他们走了之后,我看着庄严高大的神像,忽然觉得有一股凉意而来。
我很久没有看见扶蓁了。
他在这个国度里面悠悠晃晃,却没有和以前一样在我的身边陪着我看戏,给我捎吃的东西。可能是他清晰地认识到了,我想要躲开她他的想法吧。他其实也是一个敏感的人。偶尔从哪个地方回来,他会和我说那个地方的趣事。
我静静地听着,他淡淡地说着。
他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亲近我。
有一个晚上,我睡着了。听到了推开门的声音,又懒得动弹,索性闭着眼睛装睡。
我听见了脚步声在我的身边停顿了下来,我文件了他身上的气息。那种熟稔的感觉,让我莫名便没有了睡意。
他似乎是在看我,看了很久,看得我连呼吸都不敢加重。
良久,我感觉都床轻轻陷下去了一点儿,他在我的床边坐下来。被子被他拉了上来,轻轻地盖在了我的肩膀处。
“未芗。”他嘶哑出口,低得近乎让人听不见。
“你睡觉的样子,真是一点儿都没有变啊。”他喟叹了一声,语气之中是满满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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