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的珠钗宝玉全部都被她给扔在地上,一头蓬乱的长发几乎遮住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些许未曾被烧伤的肌肤,可常年不曾保养护理,早就干裂得不能见人。就算给她特意涂过粉,都无法遮盖住她面上那坑洼不平的疤痕。
沈夙媛没有立即就走过去,而是转头问林嬷嬷:“这儿怎么这么脏?”
林嬷嬷答:“这之前是专门用来关押人的,故此一直都没什么人来清理,自从娘娘您入宫以来,这一大片被搁置的轩阁楼亭才逐渐收拾起来,这儿算是最晚的,加之本身就是用来押那些不听话的宫女太监,内里用刑的地方,因此前些时日开始打扫,这都算不错了。您是没瞧见,刚进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儿。”
林嬷嬷皱着眉道,每一座宫内都会有一处是特意来处置宫内人,是不需要刑部经手,甚至都不需要上报到女官那,只需要和娘娘交代一声,有时候若这人是娘娘跟前受宠的红人,连交代都不需要,就能把一些低贱的没品级的宫娥给关起来,私下行刑处罚。
沈夙媛心头暗叹,这统治阶层的权利确实是不容小觑,不过她入宫以来严禁这等私斗事宜,一旦有人敢背着她私下里行刑不经由她的同意,或者是不经由林嬷嬷的同意,都会被好一顿打罚后给遣出宫。一般要么降级,要么就直接回到掖庭局,受教养姑姑的折磨。最后会分派到哪个部门,这都与她们无关了。
毕竟人恶有人收,若不作恶,在她的敬央宫内,人人平等,和谐相处,哪还会整日里出事?
“到时候命人再把这修缮一翻,弄得干净亮堂些,像个人住的地方。就算是要治罪,那这人还没彻底定罪前到底还是咱敬央宫里的人,不论如何,本宫都不愿看到故意虐待此类的事件发生。”沈夙媛的一双眉头拢起,面庞严肃地对林嬷嬷说道。
林嬷嬷应道:“老奴明白。”话语一顿,又追问道:“娘娘您是要独自一人问她吗?”
“怎么?”沈夙媛听出林嬷嬷语气中的担忧,反问。
林嬷嬷抬眸往里头瞥了眼,随后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用手掩着唇凑到沈夙媛耳边悄声道:“这人疯的,先前抓人挠人,之前就让将她给绑起来了,谁知道那绳索还绑不住她,您看……”
“那嬷嬷你在一旁看着,若是她有什么异动,你就按住她。”
“好咧娘娘。”林嬷嬷眉开眼笑。
“……”她内心暗自无语,难道真的是应了一句话:逗比也是会传染的?看来以后还是让嬷嬷和玉莹多走在一起,让宝芯专心致志去污染团籽比较好。
沈夙媛入内,林嬷嬷将门捎上,没会儿两人走至床畔,就见床上原本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的人宛若被人捶打在肩头,猛地一声惊叫整个人从床上弹跳而起,随后就要跳下床,而林嬷嬷幸好早就有所准备,毕竟她在冷宫的时候,这个疯癫半残的女人就是这样突然一下子逃开,这一次,她已经有经验了。
林嬷嬷两只手拽住她的脚,将她掼倒在床,随后双手擒住她枯枝般的脚踝,紧紧用双手裹住,不让她动弹,这样一来她就没法跳下床了。
她发出嘶哑的吼声,就像是被困住的野兽,凄厉悲鸣。
“婉妃。”沈夙媛安静的声音像是定心剂般,那被唤作婉妃的人竟停止了挣扎,她身上狼藉一片,倒在床褥中的人目光骇然地瞪着她,黑瞳宛若漩涡,透出死寂的阴光。
这样一双眼,却无端端的让沈夙媛记起那叫喜儿的小宫女。
喜儿有双天真乌亮的眼,像是真正的动物,充满被压抑的灵气。而那样的人,就是眼前这疯癫女人养出来的吗?沈夙媛不太确定,她甚至不确定,眼前这个被烧毁的女人,究竟是不是婉妃。
她坐到床边,目光里有一股使人不由自主就变得宁静的力量,她温和轻柔地出声,再度唤她:“婉妃,是你让一个叫喜儿的小丫头把这血玉镯交给我的吗?”说着,沈夙媛将宽大的袖子一点点往上卷,露出这些日以来一直戴在手腕上的血玉镯。
那人一瞧见镯子,眼神当即大变。
她猛地伸出手,一双似干枝般枯竭细瘦的牢牢黏上沈夙媛的腕子,而林嬷嬷一见人冲自家主子伸出魔抓,立即惊呼一声:“娘娘——”
沈夙媛转头,冲林嬷嬷嘘地一声,林嬷嬷喉咙里的话全数都给硬生生堵住,她睁大眼,手却使力紧攥住这疯癫女人的脚踝,心中狠狠想着,若她敢伤了娘娘半分,她绝对要这个疯女人好看!
疯女人的手瘦得都皮包骨头,不曾想那抓着她的力道仍这般有劲,她的眼像是回光返照般燃气熊熊的火焰,尽情灼烧。
沈夙媛似乎能透过这样一双眼,隐约窥探至十多年前那一场刻骨铭心的烈火。
一想到她在一团烈火中翻滚嘶吼,沈夙媛的心不由一跳。
“你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这个镯子,到底是谁的?”她一向冷静自持,此时瞧着这如同火一般的疯女人,心境竟也波动万分,沈夙媛的手忽然反握她,她猛地浑身一震,就要缩回去,然却在听到沈夙媛的下一句话后,瞳孔紧缩。
“是睿德皇后的,对吗?”
“是不是?”
“如果真的是睿德皇后的,请您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婉妃娘娘!”
沈夙媛声音一变,带着逼人的气势,而眸光里光芒盛绽,她知道,此刻不能继续温吞地询问她,这样的人常年封闭,自卑怯懦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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