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圆夜,杏园以南昭风苑。
月出朗朗,皎如清露。杏园名不副实,其内满是新盛开的玉桂,这桂花与寻常人家的不同,皆是长了百余年的,树冠蔽天,桂香满园。
昭风苑建的极开阔,且并无穹顶,月色便毫无遮掩地洒落,满地铺了厚实地毯,杯觥触地无声。最北为皇上,太后及皇后的席位,往下便是祁无雪与德妃等按照地位尊卑两行排开。此为家宴,因此后宫之内人人出席,而无任何朝中人士。
俄而,月色愈发清亮,溶溶地泻于人身,树顶。汝怀心情极佳,自然是举了琉璃杯祝酒道:“中秋意团圆,后宫之内许久没有如此和睦之景了,朕先干为敬!”
众人皆举杯,掩着广袖浅啜桂花酒。
丝竹管弦之声荡然而起,间有编钟之清越,与月色相融,高雅之极。
这桂花酒虽醇厚,但终究是存放十年以上,后劲不小。王鄞又想起之前祁无雪在水上不幸喝了将近四两烈酒之后醉醺醺的模样,忍不住瞥了她一眼。
不料,祁无雪竟亦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她冲王鄞眨眨眼,表示自己知道分寸,绝不会贪杯。
王鄞这才放心地笑着收回目光,不料余光却瞥见身旁的金颦竟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大概自己与祁无雪得小动作尽收了眼底。王鄞心中没由来的一惊,却不声张,亦没多看金颦一眼。这几日总有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头挥散不去,不知在担心个什么劲儿。
“月本是万物之中最富灵气的,民间的文人雅士最喜爱做的便是对月而吟,曲水流觞。今日众姐妹相聚,其中自然最不乏有才的,臣妾想,不若大家效仿骚客之法,各临月而作,所出诗词订为册子收藏,想必定是一段佳话美谈。”皇后兴致亦挺浓,一身深红与皇帝的玄黑相辉映,当真是帝王夫妻。
“皇后好想法!”汝怀听闻,立刻点了头,“如此一说,朕的诗兴都给引了出来。连常年,立刻准备笔墨纸砚,给各案子都铺上。”
这么一招下来,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愁的自然是肚中无墨水的,比如环翠宫那几个成天只知叽叽喳喳的小丫头,此时正瞪着眼睛左顾右盼,而如虞天熙,王鄞,东方白等人自然是泰然自若,稳坐泰山。南娴亦不甚懂诗词,此时亦有些焦急。
“我看姐妹中也不全是妙笔生花的,若强行为之则违反了娘娘与皇上的美意。倒不如,写不来诗词的罚酒三杯,皇上意下如何?”虞天熙此时位分不高,远远坐着,声音却一如平稳,不卑不亢。
汝怀看着众人反应,自然心中有数,便笑着说:“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不愿意动笔的就罚酒三杯罢!”
“一别经年,虞选侍还是如此思虑周全,心思缜密,令人敬佩。”皇后笑得温厚恭仪,然怎么看都有些渗人。
听了这话,虞天熙淡淡一笑,并未再多言什么。
不多时,文房四宝皆准备妥当,环翠宫那些个小姑娘不敢卖弄虚招子,便早早三杯桂花酒下了肚子。
月下三张横放的案桌,上头铺着洒金熟宣,翰墨摆放妥当,桂花粒子时不时砸至上头,顿时雅致皆出。
祁无雪站到王鄞身边,提起笔杆子,低着头含笑对视一眼,便不假思索地落了笔。
她的字恣意挥洒,长锋紫毫坚劲而锐,笔端有力,在她手下竟那般自如。王鄞侧头望着,手腕停在半空,一时竟忘了动笔。
半生难见风花雪,一揽芳华结伊发。九天之上月戚戚,不若我有结发人。
祁无雪笔锋一顿,将之上,吟吟笑着望向王鄞。
王鄞自然知道这诗必然写的是自己,她不禁微笑,略一沉吟,拂袖落笔。
月华长长连故里,夜寐清风荷塘漪。珠玉为目锦为心,一朝撷尽相思豆。
刚停笔,王鄞耳边便传来祁无雪低低的声音:“没料到,姐姐竟是如此直白之人,惹得无雪都羞了。”
王鄞嗔视祁无雪一眼,这女人眼中明明满是欢喜,一脸坦荡,便亦轻声道:“你若是害羞,只怕明日日头都升不起来。”
祁无雪掩唇而笑。
一炷香落,众人皆停了笔,纷纷说笑着立在原地。
太后赶着兴致,扶着雨真的手从玄色八卦毯上走来。一共*幅诗词,不论内容,祁无雪的字是最出挑的,毕竟那画符一般飘逸的品相是女子所难至的。
“皇后的词甚是大气,又不失端庄厚重,果真有一国之母的风范。”太后翘着小指,执着厚厚一叠宣纸,微笑点头道,“容贵妃诗如其人,挥洒自如,有情有景,妙哉。白婕妤跟了哀家许久,字里行间倒都有些佛偈之味了……”
太后不投身于诵经念佛之前,对诗词文学还是很有研究的,因此看了大家的诗作,评地极为独到。
看到虞天熙的时候,王鄞留了个心眼,往那宣纸上一瞥,发觉其右下角比旁人多一个殷红的刻印,上头是“结宁”二字,大抵是虞天熙的小字罢。
结宁,结宁。王鄞不动声色地在心中默念几遍,又想到当日虞天熙送给自己得那幅诡谲之画,顿时有了个底。
“皇帝的诗压轴,嗯,可比当年毛头小伙子时候写得好多了,哀家甚是宽心啊!”太后笑着打趣,众妃嫔皆抿唇而笑。
汝怀开怀大笑道:“母后有心还记得朕年少之作!”
论完一番之后,皇帝便将这叠诗词交给连常年,吩咐其明日一早便交给礼部,将其装订成册。
入夜深了,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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